03
搭乘新干线,去仙台的路上,东野平在厕所流下两行清泪。时间过去六年暂且不论,在东京机场“因为各自有任务”和带队老师分道扬镳也按下不吐槽,借口上厕所的空隙,居然在自己行李里发现很多不能理解的东西。
什么贴满符咒的木盒,什么白花花的纸人,什么锈迹迹斑斑的铜盏,什么笔记本硬盘里的《上古符文》、《符箓进阶必修三》、《东洋结印法与基本通式》、《日本地方咒灵形成与灭杀》,但凡发现几部动作片,他都不会哭成这样。
他抖着手联系班长。原来还有点担心打扰人,早上从中国出发,到日本怎么也得晚上,结果一看手机显示早上十点,遂自暴自弃发了消息。结果居然秒回:不用担心嘛,孔暮生师父父可是当代最强剑修。
哦,剑修。
东野平眼神死,看着对话泡一个一个冒出:
你是有点状况外啦,不过没事的,剑修、符修、丹修、体修都全了,输出强肉坦硬,治疗辅助俱在,可攻可守,自给自足。
东野平绝望闭眼。
我竟不知道中华大地人杰地灵,一个小小的东海实高,竟然能出丹修、剑修、符修、体修。
妈妈,我一定是疯了,“想回家。”
也许是在厕所里呆太久,地接大叔来敲门。
东野平丧丧地跟地接大叔回座位。地接大叔是日籍华裔,会日语也会中文。见东野平没什么精神,以为是思乡心切,开始说话分散他注意力。
“仙台的高中还是不错的,在这里修习一年,或者三年都在这边,之后办一些手续,就可以考日本这边的大学。”地接大叔闲聊般说道,“会比国内的高考轻松哦。手续也不麻烦,我们机构可以代办呢。”
我都穿越了,高考还在吗?
在某种可怜的温暖加持下,东野平混乱的思绪稍稍平静,和地接大叔聊起学业。两三句过去,他就明白这位大叔是个不知内情的人,只是帮孔暮生办过转学,所以被找来照顾东野平而已。和他一样是对“剑修、符修、丹修、体修”两眼抓瞎的普通人。
“说起来孔君当时也是衫高的交换生呢?只是不久就转校到东京都的高专了,好像叫咒术高专,一个宗教系的学校。”地接大叔试探道,“东君也想这样吗?”
咒术高专?咒术?!
东野平喉头一颤,老血卡嗓,“不,不想,我想考东大。”
还有。
不是东君,是东野君,谢谢。
04
在地接大叔及其背后的教育机构操作下,东野平的转学一帆风顺。
到仙台的第三天,他站在了新班级的讲台上。
跟看过的日番一样,颇有仪式感地在黑板上写字,用和地接大叔临阵磨枪练出来的日语自我介绍,末尾追加说明日语不好,交流请用英语或者手机翻译软件,迎着全班同学的注目,被老师安排到座位上。
然后就是真正的技术了。
一连半月,沉浸在叽哩哇啦的日语语境中。东野平白天埋头苦听,晚上用手机上网课,终于在崭新崭新的六月听懂了基本对话,结结实实松了口气,敢于在放学后走出教室,应班群的要求,去校园里逛逛,给他们拍点照片。
这才是正常高中生生活啊。
“前面操场后面教学楼,和我们差不多嘛。”有得看你就知足吧。
“浪费时间,快点去咒专拍5t5啊。”去干嘛?搞日式封建迷信?
“诶诶诶,那个橄榄球场…”是呢是呢,有橄榄球场和棒球场的,是不是很不一样。
“…埋过尸体吧。”
东野平取下眼镜,揉了下眼睛,发现气泡确实来自他“考试给小抄都不看”的正直后桌。这家伙什么时候会说俏皮话了,哪有什么尸体——
下意识的裸眼一瞥,东野平全身血液冻结。他张张嘴,又闭上,戴上眼镜,转身一口气跑到人多的足球场,才打着冷颤发消息:怪物,有怪物。发完为着确认自己没疯,他又往橄榄球场门柱看了一眼。
这一眼平平无奇,门柱是门柱,球场是球场。
好像刚刚那只盘踞在门柱上的怪物是一个可笑的幻觉。
他的消息被班群里回复刷走,内容五花八门,就是没人让他跑,大多数是让他开手机相机,用“灵摄”拍一张怪物相片给他。
东野平打开相机。
美颜、编辑、滤镜之类的功能中,选择了一般手机绝对不会出现的“灵摄”。功能切换的一瞬间,镜头里橄榄球场的门柱上,出现一头小货车大小、混杂人类肢体的巨虫,它在上面呆了三四秒,跳水一般潜入球场之下,游走了。
他把录像上传,班群里砸开锅。刨除“不愧是日本”、“手痒了”、“感觉是恶鬼又不像”、“是冤秽吧”、“到底埋多少尸体能这样”之类的低建设发言,他的视线定在一个对话泡上。
“感觉有点东西,阿东顺手除了吧。”
开什么玩笑。
东野平看了眼足球场上无知无觉玩闹的人群。我也是这群人的一员好吗?最多比平常人多一个无缝穿越的经历而已。
他收起手机,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路过足球门框的时候,球门碰的一下惊醒了他。东野平条件反射逃出三米,再抬头就是个垒球,把金属球门砸变形还冒烟那种垒球。
什、什么鬼?
三十米开外,有个半头粉发的染发不良还维持着投掷完毕的姿势。
不是吧,东野平谨慎地走开几步,以防那人砸多一个过来。周围的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欢呼有之,议论有之,然后就散开了,仿佛人类一下把垒球投出三十米很日常一样。东野平只觉得玄幻,日本学生身体素质这么好的吗?
05
傍晚,东野平回到学生公寓。
这栋公寓是地接大叔特地安排的,里面有很多中国留学生。除了隔音效果有些差,东野平住着还算自在。解决晚饭后,他拉开书桌椅子,准备做作业。
手机响了,跳出一个新拉的群。
[东海橘长势监测群]
杰哥不要啊:盘星教去死去死。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杰哥不要啊:哈哈,拉群要发一句话嘛,有感而发有感而发,监测员都在吗?
花黛子不是花带子:在哒。
宗三:嗯。
东野迟疑一秒,发了个在。
[东海橘长势监测群]
东边有田:在。
杰哥不要啊:哦哦,是阿东,不好意思啊,忽然加班没去接你。
东边有田:理解理解。
杰哥不要啊:理解就好。衫泽那边放置的特级咒物监测得怎么样啦。
杰哥不要啊:有半个月了吧。发个照片来看看?
东边有田:十脸懵逼.jpg
杰哥不要啊:难得难得,老孔你居然忘了说?
花黛子不是花带子:师父父才没有。
宗三:三号监测员任务推进表.doc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现在,马上去。
现在?
东野平望窗外,已经入夜了。他刚想说明天去,两个私聊进来。
[花黛子]
花黛子不是花带子:阿东快去啊!你监测的可是能影响‘局’的咒物!
东边有田:不能明天吗?
花黛子不是花带子:慢一秒都不行!微笑.jpg
[宗三]
宗三:三号监测员任务推进表.doc
宗三:快去。
干嘛又发一遍。
东野平划了一下,发现不是宗三又发了一遍,文件是来日本前发的,对话被班群、公众号、同学私聊挤掉了,以至于他没有发现。
这就尴尬了。
就算是有原因也给人一种不负责任的感觉。
东野平默默起身出门,到门前又回来,打开行李箱。就算他不是原装,但身体应该有记忆,那么这种情况,你会选择什么东西护身——
呸!当然是全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