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拎着药箱匆匆赶到,君承陌赶紧把宋无双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
看到宋无双手上红了一圈的皮肤,柳絮看了满脸着急的君承陌一眼,旋即收回目光,专心把脉。
情况非常不好,柳絮眉宇凝重。
君承陌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直紧张地看着,柳絮把完脉,他迫不及待地问,“无双的身体如何。”
“非常不好,皇上,将军不能再受凉了。”
君承陌心里无尽懊悔,是他没有保护好宋无双。
“朕知道,此次是意外,以后不会了,对了,你先看看无双的腿,她刚刚跪过雪地,好像有些站不稳。”
宋无双闻言看了君承陌一眼,原来在慈宁宫外的时候,他真的留意到了她双腿的颤抖。
柳絮看过后,拿出药膏,说道,“将军的腿有旧疾,跪雪地不仅冷,且雪水融化会浸湿布料,将军的旧伤复发了。”
君承陌心里像是被人拿钝刀子不断拉扯着,闷闷的疼。
怜惜又心疼地吻了吻宋无双的鬓角,“以后不要再跪了。”
他以后都不会再让她下跪了。
宋无双闻言垂眸,她也不想跪,然而在这个吃人的皇宫里,哪里有自由。
若君承陌真心心疼她,就应该放她出宫。
君承陌被子里的手轻轻抚过宋无双的手臂,怎的这样冷。
怀里的人像冰块一样,可不应该啊,紫霄殿内的炭火都要烧得人出汗了,况且他抱了宋无双那么久。
“为何无双的身体无法回暖。”
柳絮正在写药方,闻言说道,“寒毒发作。”
“什么?”君承陌震惊,寒毒,无双体内竟然有寒毒!
“为何你之前不说!”
柳絮已经把药方写好,闻言看了君承陌一眼,“将军体内毒素不知凡几,且有些毒素互相融合,已经产生了新的毒素,寒毒只会在极度阴寒的环境中才会发作。”
寒毒对于宋无双来说,已经是最轻的一种毒了,她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紫霄殿娇养着,并无大碍,然而今天风雪大,而她在外面受了冻,才会复发。
君承陌心尖发颤,身体也跟着微微发起抖来。
失魂落魄地道,“怎、怎么会中那么多毒。”
他的无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究竟受了多少苦!
柳絮再次看了君承陌一眼,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说实话,看到君承陌如今心疼的表情,他只感觉虚伪。
对君承陌表现出来的深情,也感觉荒谬,若真心喜欢一个人,又怎么舍得让她在外面饱受奔波之苦。
南征北战,风吹日晒,雪淋霜冻,刀尖舔血,那种辛苦,哪怕是男儿身都难以承受,更何况宋无双只是一个深闺中娇养长大的千金小姐。
若真心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连她已经病到命不久矣,都没有丝毫察觉。
既然不是真心,如今摆出一副痴情的嘴脸又是给谁看呢。
柳絮吹了吹药方上未干的字迹,让随行的医女去熬药。
君承陌看着怀里的宋无双,内心被心疼与自责煎熬,“无双,你身上为何如此多毒素。”
常年带兵打仗,应该都是旧伤,怎么会中了那么多毒。
宋无双被子裹到下巴,声音有些失真,“我曾在南疆打过一场战役。”
南疆潮湿严寒,不仅毒物众多,且还有巫蛊之术,那是她打的最惨烈的一场战。
虽然最后险胜,但损失非常惨重,当时带去的有五万人,可回来却不到一千人。
亲自目睹自己的士兵一个个离奇死亡,她几乎崩溃,也是自那场战争之后,她就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
后来回京,她想跟君承陌诉诉苦的,想跟他说自己好难受啊,想跟他说看到自己的兵保家卫国最后却战死沙场,她好难过。
想跟他说她跪在血流成河遍地残尸的雨夜,她哭出了血泪。
想跟他说她中了南疆好多毒,差点回不来啦,差点见不到他啦。
然而她什么都没有说,因为那次南疆战役凯旋,君承陌后宫又多了几位美人。
她在外浴血奋战出生入死,可他远在京城美人在怀。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走到现在,她上战场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儿女情长,还有保家卫国的责任。
就算她再痛苦再失落又如何,战还是要打,日子还是要过,至于君承陌,他已经贵为九五之尊,万万人之上,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是祖上定下来的规矩,她还能斥责他违背誓言吗。
不能了,从他坐上那个位置起,就注定了他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
两人渐行渐远,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看着宋无双风轻云淡的脸,君承陌心脏被人狠狠揪了起来,南疆,虽然他没去过,但也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可、可她那次回京,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中了那么多毒。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如果她说了,或许他可以早点找人给她医治,也许不会走到今天无可挽回的地步。
宋无双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无力地摇了摇头。
这种疲惫到什么都不想说的表情,君承陌见过很多次,每次她打完仗回朝,都是这样的表情。
以前他只以为她是领兵打仗太累了,如今才发现,宋无双不是身体累,是心累。
是他让她心累。
“无双,对不起。”
宋无双垂眸,盯着被子上的龙纹刺绣。
迟来的关心就像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在她心灰意冷后他的爱意和关心,已经不需要了。
君承陌知道自己错的离谱,不敢奢求宋无双现在就原谅她,只求她能给他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柳絮拿起罐药膏拧开,打破了冷凝的气氛。
君承陌见此,说道,“是要给无双的腿上药吗。”
“回皇上,是的。”
“朕来。”
柳絮皱眉,“此药膏需热敷,皇上会吗。”
“朕自然会。”
又不是多难的事儿,宋无双为他敷了那么多次,傻子都看会了。
君承陌把龙床的帷幔放下来,让宋无双把腿伸出来。
宋无双面色犹豫,她现在并不想和君承陌有过多的亲密接触。
而且他是皇上,是天子,怎么能给她上药。
见她不动,君承陌有些担心,“是不是冷?要不要让人把炭火移到床边来。”
许是他眼里的担忧太过真诚,宋无双把腿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