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成安一声怒喝,随后门口就安静了下来,想过去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阿萱瘫坐在地上仿佛木人,陆炳双手叉着腰,对玲珑和玉箫使了个眼色,他俩立刻会意,一前一后从陆炳身边溜过进屋去了。
等人进去后,陆炳不紧不慢收刀入鞘,然后对着他跟前瑟瑟发抖的阿萱抬抬下巴说:“你起来,我还有话问你。”
于是阿萱趔趄着站了起来,给人的感觉像是站不稳随时都会摔倒一样。陆炳的视线牢牢锁在她脸上,而对方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敢抬头过。
“关于桂昌院的事儿,你都是听谁说的?”陆炳低头凑近她跟前问道,阿萱抖了一抖,结结巴巴地说:“是……是阿芝说的啊……都是阿芝的主意……让我们……可着劲儿跟桂昌院作对,还说什么……加把劲儿……那个……那个大娘子就不行了……”
“你看见过翡翠跟她来往吗?”
“没。”阿萱连连摇头,“反正我没亲眼见过,虽然二娘也常来看望我们娘子,但是怎么会跟我们这些下人有交集呢……”
“从未听翡翠提起过?”
“没……没有。”
陆炳冷笑了两声。
“看来是吃的苦头还不够啊。”陆炳嘴角翘了翘,伸手拍了拍阿萱的肩膀。虽然动作确实很轻然而阿萱一被他碰到整个人就跨了,直接两腿一软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不过但凡稍微在陆府中做活做过一段时间的,光是看看陆炳俯视她的眼神就该知道,这丫头定然活不了了。
鸣鞭的脆响把陆炳从冥思中突然拉了回来,鸿胪寺官鸣鞭的手法很有一套,极长的鞭子在宫殿的地板砖上抽出的声音总能令人瞬间清醒。陆炳定了定神,皇上圣驾已经离场,等到他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了之后百官方可退场。
也就是现在。
陆炳揉了揉额头长舒口气,转身随着同僚们一道从朝堂上退下。他脑子了还在不住回响着一个问题:雪莲上哪儿弄?
当然他知道真正有药用价值的雪莲花多在赤力拔里地区和乌恩藏都司一带,听说近一些的云南四川也有,但哪个地方都是远隔千山万水且地势险峻民风剽悍的。当然市面上不少江湖骗子声称自己早年通过什么什么奇遇得了唯一一朵雪莲花之类,这种套路他见过无数次,也绝不会拿那种人手里的东西给自己的夫人治病。
拿到药方后他已经立马着人去往所有知道的地方查访雪莲花的下落了,他如何能不心焦如焚?自太医来的那夜之后杨晨希又足足昏睡了一整天,这已经是她昏迷的第四天早晨了。
其实就算是醒来也未必就说明已经好全了,据太医说杨晨希经期间受此接连打击,并发症不少,其中最严重的就是下红之症。虽然身为男人从没体会过这种痛苦时期,但是光想想流血致死就让人毛骨悚然。
他已经在认真考虑请几天假了,杨晨希没好起来,他完全没办法集中精神做任何事。刚才皇上和众大臣说了什么,他也是一概不知。
“陆大人!”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喝把他从重重思虑中拉回现实,陆炳回头望去,一个矮胖浑圆的男人正迈着小步子追上来,他脸上虽肥肥嫩嫩,眼里却闪着一股子与那宽厚的体型不太相符的精悍。
应该说,是唯一的一只眼睛里。
独眼的胖子,这特征在朝中也独此一份儿了。
陆炳转身向着来人从容行了礼问好:“严大人。”
“陆兄可真是疾步如飞啊,我能追上还真不容易。”严世蕃喘着气赶着来还礼,“陆兄近来可好?唉瞧我这话问的,看陆兄脸色也知此话不妥了。”
“严大人真是明察秋毫?”陆炳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说,“找我何事?”
“哈哈哈哈,陆兄真是直来直往的爽快人!事实上并不仅仅是我找你有事而已,”严世蕃突然笑的一脸高深莫测,“最近陆兄在四处寻药的事儿朝中大半人也都知道了,听说是因为尊夫人病危?”
“是,拙荆……至今还昏迷未醒。”陆炳拢在朝服里的双手绞在了一起,严世蕃虽看不到,但这点小动作还是很容易察觉的。于是他伸手拍了拍陆炳的肩叹口气说:“不瞒你说,贱内也曾得过重病,几个月下不来床,陆兄的心情啊,我能理解。难怪陆兄最近看来总是心事重重的,一味好药能救命啊。”
“雪莲花。”陆炳不想再跟他打太极了,“我需要雪莲花入药,严大人可有门路?若是的话烦请大人务必相告,在下……必有重谢。”
“唉你我同朝为官,何必说这些。”严世蕃十分爽朗地笑起来,两手扶着腰带把肚子挺得更大了,“陆兄早说不就是,不瞒你说,这雪莲花,我还真有。”
那瞬间陆炳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什么?”他的眉心拧成了一团,一脸难以置信问道,“你有雪莲花?你确定?”
严世蕃无声地大笑了两声。
“陆兄你是什么人,我敢拿你夫人的命开玩笑吗?”严世蕃耸耸肩,说话时姿态仍然一派轻松,“我刚才就说了,我老婆以前也得过重病所以我知道雪莲花拿来干什么用的。女人那个病一般人家得了基本就没救了,如果不是我父亲当年机缘巧合得了一盒治病的宝贝,我现在就是个鳏夫啦。”
你能一年里续三个如果你想的话。
这话从陆炳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又往前走了半步凑得离严世蕃更近了一些问:“我得先看看东西。”
“这规矩我懂,没问题,如果你想听我还能提供一个完整的有证据的,我父亲当年得到这宝贝药材的经过。”严世蕃挑挑眉,这么一看竟然有点俏皮,“不过……”
“说吧,你想要什么。”陆炳说着点点头表示“我懂”。
“你看,这样的稀世珍宝应该价值无量对不对?但是你放心,我们都是厚道人,要的不算多。”严世蕃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把声音压得更低了,“陆兄也知道陕西边朝廷又多设了三个盐仓吧?两淮巡盐不日离京,得有好些利息啊。”
她仿佛是做了一个极长的梦。
梦里她的部门接了一个全球五百强外企的项目,结果只给了十天完成。这是一开始就能预见到的悲剧,十天之后这个项目毫无进展,她作为主管首当其冲被女老板叫过去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印象中那个女老板长得好眼熟,可杨晨希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就是那股子对她的厌恶和反感十分熟悉,仿佛早就不是第一次与她交恶了。
然后她被解雇了。
杨晨希回家就抱着老妈一顿苦嚎,结果老妈怜爱地摸摸她的头说:“孩子丢了工作算什么,麻麻给你找了个好男人你快嫁了吧,他会养你的!”
就这么鬼使神差地,杨晨希去相亲了。
她见到了那个男人。
梦里那个男人的面孔十分模糊,可莫名其妙地杨晨希总觉得他是个颜值爆表的男人,而且他身量修长,腿长手长,腰背笔直,形体十分赏心悦目。妈妈介绍说这个男人是个退伍军人,现在在机关里面担任高管有钱有势。
那还有什么好说,当然要嫁啦。
然而其实梦中的杨晨希心里还是小小挣扎了一下,她依稀记得自己根本不是这么没节操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见过这个男人第一次,她就答应嫁了。
嫁给他的第一年年末她就生了个孩子,女孩。
第二年上半年又怀上了,生下来还是个女孩。
第二年年末怀上了,第三年年初生下来女孩。
第四年怀上了双胞胎,生下来一看,俩女孩。
第五年一口气怀了三次,生出来全都是女孩。
第七年,第八年,第九年,第十年……
十年里她不停地怀孕,生子,怀孕,生子,生出了十几个女儿。
第十一年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感觉到自己的身下在不停地流血,伤口合都合不上,护士们必须拿个盆接着她两腿间有如开闸水龙头一般涌出来的鲜血。她已经没力气挪动哪怕是手指头了,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开门,两个人的脚步声走了进来,一个轻一个重,一个是男人的一个是女人的。
那看不清面容的一男一女站在她床边,女人握着她的手操着一口老迈的嗓音苦口婆心地劝:“好姑娘,你再生一个,再生一个看看,你没问题的……”
而男人至始至终只是挺直了身板站在一边冷漠地看着,不言语,没表示,仿佛是一台人形的冰箱正在散发着冷气。那老女人劝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她,回头招呼自己的儿子道:“你来,再试一试,让她怀上。”
说着那男人就面无表情地凑上前来,开始解开西装的扣子……
“不不不!”她突然从床上弹起来大喊起来,“别过来!别过来!我不生了!我不生了!”
一开始呼声是很微弱的,他只顾着和大夫谈话,完全没注意到。倒是刘太医说着说着越过他的肩头眼尖发现了情况。
突然注意到大夫眼神不对,陆炳立马转回身去,正看见床上那本来死气沉沉躺了好几天的被窝似乎在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