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城北五十里开外一处小村,入夜清寂异常,只余几间村屋隐约可见烛光。
村口老树沙沙作响,夜猫子蹲坐在树杈之上,绿油油的双瞳明明灭灭,颇有点森然之意。
一女子身穿布衣罗裙,头戴布巾,就着微弱烛光为家人缝缝补补。
“娘子,夜已深,歇息了吧!”
“夜里做活容易伤眼,白日再做吧!”
女子的郎君缓步走进房内,见妻子还在忙碌快步走向桌边挑高烛火,转头温言劝阻。
“无妨,就两针了!”
“孩子们都睡了?”
女子抬脸露出秀丽面容,手中细针往鬓发间摩梭两下,补完最后几针,望着郎君柔声含笑。
文弱男子探手接过针线,将桌上衣物收拢好,转身坐在妻子身旁搂着她商量着。
“嗯,早睡了!”
“咱这村子还是太偏僻,不安全。”
“城主府招聘文书,夫已答辩合格,虽未有安置住所,可薪酬不低。”
“不若在城郊新区租赁一住宅,举家搬过去吧!”
男子握着妻子粗糙的双手,眼里十分心疼,说起文书一事眼底猛地燃起星火。
“娘子,跟着我多年受苦了!”
“夷陵城如今发展势头正猛,入了城主府咱家也能好过不少。”
“听闻如今城郊也不会有邪祟侵扰,城内更是时刻有人巡守。”
“咱努力攒些钱,在城里买套小院如何?”
男子想起未来的好日子,殷切地看着怀里的妻子,十分渴望得到支持。
依偎在郎君怀里,女子笑得分外开心。
自家夫君苦读十数年,可生不逢时,这个世道文士轻贱,难有出路。
往日夫君作为一家客栈的账房先生,每月薪酬只够一家六口温饱。
公爹婆婆在村里带着一双儿女,自己也是跟在夫君身边,接点缝缝补补,浆洗的活计。
此次城主府招新,夫君有了新的出路,精气神都与往日大相径庭。
“嗯,明日便走,在城里歇脚一日,再去新郊租房。”
“也不必一定进城,公婆二人想着侍弄几口薄田。”
“入了城怕是不适应,夫君好好照顾好自己,妾身会看顾好家里的。”
女子细声说起规划,眼里带着无限的希望,却也不想郎君太过辛苦把自己逼得太紧,转而劝道。
“新郊离城不过三里,现在人迹荒芜少有人搬迁过去。”
“地价想来不会太贵,听说在那里安家落户,城内会有补贴,细细想来这般更为合算。”
说起新郊之地,女子也是有所了解,心底顾念郎君,抬眸带着几分担忧望着男子言道。
“文书一职妾身粗陋不知深浅,想来也需要银钱打点。”
“夫君切莫心急,家中近况尚好,慢慢来吧!”
男子轻抚妻子流露担忧面容,深吸一口气微微点头紧紧抱住她。
目光坚毅暗暗心想,为了这个家还是要稳扎稳打才行,不能急躁!
“喵嗷~!”
屋外传来家猫凄厉的嚎叫,男女豁然一惊,双双起身望向窗外。
院里森然一片,男子留神半响,隐约听见隔壁似乎传来尖叫之声,依稀似乎有血腥之气飘来。
女子握着一柄剪刀战战兢兢,面露惊恐之色,显然是明白了什么。
小夫妻二人不过双十年华,成亲以来在城里打拼数年,这次也是收到风声才急忙赶回老家。
本想接上双亲孩子直接归城,却不想老父亲犹带迟疑,花了许久才勉强答应。
夜幕已现,赶路不便,只好再停留一夜,可这该死的鬼祟却正好今日来袭。
男子听着隔壁越来越明显的动静,心跳如雷之下冷汗更是直流,轻薄的衣衫都被打湿了。
“娘子你待在这,我去叫醒爹娘,咱们连夜朝城里赶去!”
惊悸之下,男子回身收拾起细软,抱住妻子安抚了一句,毅然决然踏出了房门。
一刻钟后,一家六口人轻装简行出了家门,路过隔壁之时,浓烈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让人几欲作呕。
“儿啊,乡亲们也不容易,可否警示一番?”
一老汉看得老泪连连,忆起往日乡里乡亲的互助,实在不忍望向儿子。
男子眉头一锁本欲拒绝,可又似想起什么,对着老父一点头答应了下来。
之后不多久,在男子奔相告走之下,村里灯火通明,十余户村人漏液齐聚祠堂之内。
所有人神色惶惑,孩子们各自熟睡,女人那边隐隐传来压抑抽泣,不敢大声以免引来鬼祟。
宗祠门口一位白须老人不断踱步,看着门外焦急等待。
门外急匆匆赶来一群男女老少,老人拄着拐杖迎上去急急问道。
“文远小子,如何了?都来了吗?”老人步履虚浮却满怀关切。
男子,也就是林文远放下手里抱着的两个孩子,努力咽下起伏气息对着老人点头。
“都到齐了!只是刘叔家里···”林文远脸色苍白,欲言又止。
“哎~!算了,辛苦你了。”
老人也是明白了,苍老的眼里泪光闪过,闭目长叹一副认命之象。
林文远嘴里的刘叔想必是遭难的那一家人,这时候怕是没救了!
来不及感伤了,在林文远的催促之下,村里的汉子们整合出几架驴板车,载着孩子女人们,行色匆匆朝夷陵城赶去。
“呀!呀!呀!”
乌鸦振翅起飞,诡异森冷之气渐渐逼近,林文远一行人大感不妙,皮鞭划破寂静,赶着驴车加快速度。
打头的老驴子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猛地加快速度踏上官道,领着一行人不断狂奔。
飞沙走石,烟尘滚滚,男人们跟跑在队伍旁边,拿着镰刀斧头一脸警惕戒备。
月亮慢慢被乌云掩盖,火把散发着热意越加明显。
“呜哇~~”
鬼魅般的哭嚎逼近,似人非人之物嗖嗖蹿出道路两旁,张开血盆大口朝着队伍扑了上来。
“呸!什么鬼东西?”
一个健壮大汉眼神凌厉,手里的板斧直劈几下,险险逼退了那诡异邪祟,却也吓的脸色大白。
“啊~!”
“去死~!”
队伍里响起痛呼之声,却也激起了汉子们的几分血气,伤重之下也不忘拼死一搏。
“莫要纠缠,往前一里也就安全了!”
林文远看着队伍有人受伤,脸色黑沉继续催促,手里的驴鞭挥舞的啪啪作响。
这些鬼祟不知是何来历,食人却实力不算强劲。有实体,利器可伤之,着实诡异。
驾着驴车大家伙都卯足了气,咬牙继续狂奔,女人们看着自家男人受伤顿时咬牙,握着刀子剪子抱住孩子,心里默默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