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昨日入夜下了阵急雨,今晨雨收雾散,树枝上仍有清露滴答坠地。
石径小路上迎来两个背着书箱的小孩,白衣小袖步履匆匆,赶着路不忘闲话两句。
“阿英,你怎么把头发全裹上了?”
“嫌弃不好看?”
“土黄色看着也不错啊!”
顶着亮红色马尾的小魏婴戏谑一笑,打量身旁的林越英,视线在他的黑色头巾上停留几息。
“哪里好看了?!”
“昨日回家被我老爹一顿暴打!”
“今天起来屁股还在隐隐作痛!”
“我娘特意起早,为我束发裹巾,嫌弃这颜色丢人。”
“家里人见我跟见怪物似的!”
林越英想起昨日父亲的一顿好打,小脸顿时一黑,手不受控制朝身后摸去。
感受着走动间,屁股隐隐作痛,他十分不理解父亲狂怒为何?
不就是换了发色,哪里就这般惊惶,林家昨夜好似天塌地陷,个个脸上挂上了怒色。
“诶?!”
“林伯伯还打你了?”
“为什么?”
小魏婴看着小伙伴身后惊呼,同样十分不解,对于长辈们的惊怒还是理会不了。
这两个小孩只觉得发色的改变,十分新奇有趣,哪里顾得上旁人心情如何。
林越英浓眉蜷缩成波浪,对着小魏婴好一番诉苦,两人对脸疑惑一起陷入未知苦恼之中。
两小孩走走停停走向幼学,路边弟子见状忍着笑拱手一礼,快步转身遁走。
看来对于这发色的革新,蓝氏接受的不多!
或许只有幼学孩子们会好奇尝试了。
“阿瑶今日请假,也不知是何故?”
“你知不道吗?”
小魏婴想起一事,话头一转脸上微微浮现担忧之色。
昨日小孟瑶未有异常,今日忽而请假,是出事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云萍出事了?”
林越英抬手扯了扯头巾,不大习惯这东西,眨眨眼回忆了一下也在疑惑。
“云萍?等午时抽时间问问夜一好了!”
“没听说云萍出事啊?!”
小魏婴垂眸沉吟没想出由头,只好丢开思绪,只等空暇时找人打听。
在闲聊之际,两人已至幼学课室,临近上课,课室内已然寂静。
不过孩子们却略有变化,好几个小孩都顶着一头蓝色头发。
有的半束,有的梳成童髻,颜色深浅各有稍许不同。
冷调的蓝色衬得孩子们个个肤霜似雪,眉目若画,漂亮可爱得很!
小魏婴两人入座后便偷眼四顾打量,眼睛忽地瞪得圆溜溜,一脸惊奇之色。
因为二人发现好几个孩子和林越英一般,裹上了头巾。
且不仅是将头发裹得严实,更有带着瓜皮帽子掩饰的,似乎也是不堪发色之扰。
小魏婴特意留神注意了一下这些孩子,忽然在眼底闪过明悟,眼睛一眯兀自坏笑起来。
这事和小孩关系最大了!
都是好奇之下吃了彩虹糖的孩子。
蓝氏之人水系灵根极多,是以多数孩子都是纯蓝色头发,只有颜色深浅不一。
但也不乏多灵根之人,要是木水灵根可就完了!
脑袋上会顶着绿绿蓝蓝之色,十分辣眼睛,超级难看。
这些掩藏头发的孩子应是多灵根之人,昨日有个小孩是五行混沌灵根,一脑门子热闹。
顶着一个彩虹头,度过了一天,惹眼极了!
现在也就几个单灵根小孩有胆子显露,或者说是满意之外。
能直面自己复杂灵根显色之人还是少!孩子们也是要面子的。
“诶?蓝湛你!”
小魏婴震惊状仰头惊呼,一脸不可置信,没想要小蓝湛居然也愿意尝试改变发色!
方才小孩乐呵呵整理书案,拿出课本见隔壁有人落座。
正欲和刚刚入座的小蓝湛打个招呼时,被他的新形象震惊到了。
“早!”
小蓝湛神情冷冷清清,见小孩灼灼看来,不免羞涩垂眸道声早安,还有点不自在地双拳紧握。
“哈哈!早!”
“早!湛哥哥,你这可比阿婴俊多了!”
“实在漂亮极了!”
小魏婴收起脸上惊愕,转而笑嘻嘻不断夸赞,探过身子凑近一脸欣赏之色。
甚至一点都不见外地伸手,捏起小蓝湛垂落地发丝轻柔,啧啧惊叹出声。
小蓝湛本就长的精致如画,此刻发色呈天蓝之色毫无瑕疵,更为他增添几分色彩。
这不,小孩已经被美色迷花眼一脸沉迷,趴在桌案之上眼神毫不掩饰的灼热,搞得小蓝湛耳根微红。
小魏婴本就爱极了他这盛世美颜,这会就更是不得了了!
仰脸乐呵呵挪动身子,小魏婴想说几句话逗逗他,要是能让他笑笑,那岂不是更美?!
只可惜没等小孩出声,室外钟声响起,先生踱步入了课室。
小蓝湛眼底的紧张一收,推了推趴在自己案上的人,见小魏婴乖乖起开后不免松了口气。
这要是再被打趣,孩子都要羞死了!
还好上课了!
小魏婴被打断不太高兴,却也不敢放肆,只得闷闷不乐拿起书本认真听课。
课室外清风婉转,叶落留情,迎着孩子们齐齐朗诵之音,一派悠然之色。
小魏婴这边是认真学习,按部就班,而云萍城小孟瑶这却平地起波澜。
也不能说是无端生浪,可却于孟诗母子二人息息相关。
云萍城城郊青山绿水,一座孤峰之上一缕青烟袅袅飞升,隐没天际。
俯视而下,孤峰肩胛之上似有人为之迹,一处清冷墓园坐落其间。
数十座坟包被打理一新,都有瓜果香烛供上,焚烧的纸钱还未燃尽,青烟的源头便是源此。
“双亲在上。”
“孟诗有幸得遇良机,今有自保之力能护得自身周全,您二老可以安息了!”
孟诗带着小孟瑶跪在地上,美目含泪对着坟茔叩首数次,泪珠滴滴滑落,看着凄美异常。
素白长裙坠地染了尘埃,芙蓉般的面孔更见坚毅,柔声软语对着故去双亲诉说遭遇。
小孟瑶身前放置铜盆,身穿浅色布衣,额间戴孝乖乖的将纸钱投入盆中。
此地乃是孟家族人群葬之地,今日乃是孟诗双亲祭日,少不得要好好祭拜一次。
孟诗本是富商之女,可一次郊游的路上,一家人遭遇邪祟,孟父孟母命丧当场。
这徒然的变故,让年岁尚小的闺阁女孟诗方寸大乱。
亲族们更是咄咄相逼,不待孟家二老入葬,就已经等着吃绝户。
无奈之下,孟诗被迫离乡遁走,几经流离依然逃不掉风尘之命,入了花楼成了歌舞伎。
等到岁数踏入二八,花楼妈妈便顶不住压力,数次逼迫希望她能出台。
这时候孟诗入楼已有三年光景,本是希望做个清倌人攒点银钱从良,可哪里有她容身之处呢?
身不由己之下,只好攀附上了金光善,心底隐隐期望这位仙门家主能带自己离去。
此后二人情浓之时也有过白头之约,可早已见多了薄性之人的孟诗明白,自己没有那般命。
为了保全自身,生下儿子孟瑶作为护身符,是她冷静后的决定。
借由金光善仙人名头,母子二人虽过得不如意,却也能好好活下去,世人白眼又如何?!
孟诗很希望儿子也能修仙,这世道,凡人本就命如草芥,不挣扎求上,哪能活到寿终。
在失去双亲后,她这是活得通透极了,一直都是坚守底线努力寻求生机。
“阿瑶,给祖父祖母磕个头吧!”
“以后你就是孟家嫡孙,只是孟家人!”
孟诗祭奠完双亲,泪眼含笑牵过小孟瑶的手,言辞间斩钉截铁,似乎做了决断。
她这是不打算让儿子和金氏扯上任何关系了!
“是!”
“祖父祖母在上,请受孟瑶一拜!”
“孟瑶一定会照顾好母亲,重立孟氏,让孟家也成为仙门世家!”
小孩犹带稚嫩的嗓音带着一往无前的孤勇,神情坚定地三叩首,磕得哐哐响。
孟诗很是欣慰点头,起身为儿子拍拍尘土,二人携手走下了孤峰。
一刻钟后,母子二人踏出林子,站在在行囊旁休息喝水。
孟诗见烈日炎炎,便商量着找个树荫歇歇脚,晚点再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