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古以来，穷苦人家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其中，最数艰难困苦的，还得是撑船打鱼卖豆腐。
作为水上的县城，又是立于数条水脉的交接之地，临水县水患复杂且繁多。
有水底暗礁导致沉船，有突发的洪涝大水灾，还有时常可能覆盖水面的大批死鱼群。
这里的百姓想要安稳度日，那就需要和运河和解，利用自然规律规避灾难。
数十年之前，河道被云梦江氏出资疏通，临水县才逐渐安定下来。
百姓的生计也就改了，不再靠着那老三样，而是依托码头常来往的商客做点买卖营生。
正因如此，临川县的困苦来自河道，可繁华也是来自于河道。
今天的正午时辰正好，是个祭祀河神的最佳时刻。
在敲锣打鼓的乐声之中，升起白帆的新嫁娘车辕，晃晃荡荡地在城中主街道走过。
这样每月一次的情景，百姓们都很熟悉，沉默地关了张跟在队伍后送行。
小孩们不知事，还在喜滋滋地跑来跑去，光着个脚丫子看热闹。
“娘，六月的新娘美嘞~”
“长大后我要娶她！”
生瓜蛋子偷眼瞧见了高高在上的美丽新娘，挺起胸膛头一仰，一副指天发誓的模样。
没等身边的妇人发怒，孩子爹已经动起手来。
“啪！”
清脆的响声从男孩的屁股蛋处传来，男人青黑着一张脸，毫不留情得把儿子揍了一顿。
“叫你胡咧咧！”
“三天没打你，尾巴翘了？”
“看老子不抽死你！”
男人心里是惊怒交加，几句话的功夫，把孩子打得哇哇大哭，眼泪鼻涕挂了一脸。
周围的邻居觉得好笑伸手拦，可望着不见喜色的欢庆队伍，又再也挪不动脚步。
是个人，哪里会想着牺牲旁人性命得以苟活。
这样的厄运，推己及人要是降临在自家人身上，还不如逃离这里。
“良辰将至福运现，新娘过门乐盈天！”
数丈宽的河道中心出现漩涡，礼仪官一声唱诺之下，新娘子缓缓提起裙摆落了地。
此时，沙土地上纤农们跪了一地，前头高架台底下香烟袅袅升起。
在领头几位系着红巾子的男子带领之下，大家都在齐声恭迎水神降临。
不远处的树荫下，魏婴靠着树干看得直皱眉头，眯着眼朝河面漩涡望去。
“蓝湛，你感觉怎么样？”
“好没好些啊？”
“真没想到，蓝二公子身体还能这么虚嘞~~”
神识查探没发现什么异常，魏婴不爽地撇了撇嘴，扭头就朝着蓝湛出言调侃道。
作为灵力高深的金丹修士大家公子，竟然会被烈阳搞到几乎中暑？
昨日迅速入城，珍宝阁驻地的医者探过脉象后，可是开出了解暑药方子。
当场魏婴差点就笑不活啦~
还偷偷朝医者问了问，蓝湛是不是身体太虚，这才这么容易中暑的。
“嗯。”
“我会好好强身健体的。”
蓝湛冷冰冰的俊脸顿时黑了一个度，咬牙切齿地憋出话来，目光悄悄落在魏婴的腰际。
出洛河城之前，林青扭扭捏捏找到自己，交给了他几本秘籍。
还悄声嘱咐，要他照顾好少阁主，说什么注意身体，不要太过。
原来，魏婴也嫌弃自己体弱，看来要把横练的功夫再捡起来。
“好吧，不逗你啦！”
“嘶，那群人还真的每月献上一个新娘啊？？”
“没察觉水底下有异常啊？”
魏婴感到背后一凉狐疑地盯着蓝湛看了半天，隐约绝得不能逗过头，立马转移了话题。
出于小动物的敏感洞察，不知为何，此时的蓝湛似乎在冒着黑气。
直觉在他脑海叫嚣，令他不自觉地往旁边挪动了一小步。
“潮声似有不对。”
“可要出手救下此女？”
蓝湛生吞下心底怨念，身侧垂落的手指微动，远见着那高架上摇摇欲坠的新娘。
没有异常，不是妖邪作祟，那就一定是人心鬼魅。
不说其他的，人总该救下来的，可是一条人命啊！
“等等，不对劲！”
魏婴合上的双眸豁然睁开，抬手抓住了蓝湛要动作的手，指尖灵光一闪飞了出去。
没人阻止打断，新娘衣袂翻飞宛如折翼的血蝶，直直的坠落在了漩涡中心。
法诀灵光化作一张小纸人，在那一抹红色消失之前，悄然贴在了红嫁衣上。
“嗯？”
蓝湛一脸疑惑地看着魏婴，眼神里带着点点求解释的意思。
缘何不救人？
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被此地异象牵绕的蓝湛，此时很难明确地感知到河底暗处涌现的隐晦。
魏婴神识一直挂在纸人身上，迅速拉开的距离令他脸色大变。
“嘘~”
“含住了，咱偷偷下水~”
只来得及给蓝湛喂了颗避水珠，魏婴纵身带着人便一头扎进了水里。
河水浑浊不可视物，但暗流漩涡却将二人牢牢地引住。
顺着水下的自然之力，魏婴俩人牵着手，迅速朝昏迷的新娘子接近。
昏暗的亮光逐渐暗了下去，天旋地转后一个寂静宽广的空间出现眼前。
水滴坠地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很远，阴冷的气息迎面扑来。
“啊~”
“什么鬼，好丑！”
魏婴头脑昏沉之际，只记得牢牢抓住蓝湛的手，哪知道一睁眼就被丑得一脚踢了出去。
“嗷~~”
“疼死啦~”
“愣着干嘛，都给我上！”
吃痛的女声大声叫嚷着，黑暗中传来细细簌簌的动静，似乎不少人围了上来。
蓝湛掏夜光石的动作顿了顿，默默拿出离火阵盘，输入灵力将其点燃。
这群家伙搞什么？
丑到人了不知道吗？
还敢这么凶巴巴！？
如同炫技一般，橙红色的火龙盘旋而出，把暗处的乌合之众吓得抱头蹲下。
“仙长饶命！”
跳动的火焰光茫之中，魏婴也差不多找回了魂，从蓝湛身后露出两只乌溜溜的眼珠。
定眼瞧去，十来个新娘打扮的女子，抱成一团在角落瑟瑟发抖。
那捂着肚子的女人，强撑着站起身仰头看着火龙，苍白的脸上充满了惊恐之色。
哗啦啦的流水声在身边响起，祭祀用的猪头肉等祭品，一个接一个地掉落下来。
魏婴诧异极了，眼神不住地四下打量，一头雾水分不清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