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一辆朴实的马车急驰而过,马车里坐着一主一仆两个妙龄少女。
那身着绿衫的小丫鬟紧张兮兮的问:“小姐,蒲家真的会派人来追杀我们吗?”
那被唤作小姐的紫衣少女气质清冷,一头浓而细密的青丝只用一根乌木簪挽着,即使头无点翠,脸上不施粉黛,依旧难掩其倾城之姿。
此刻,她正秀眉紧锁,一脸严肃的道:“会,所以我们必须要在一刻钟之内去到官道上,只要上了官道,路上行人多起来,他们便不敢行那灭口之事。”
她说完一把掀开车帘,朝外面的车夫疾声道:“速度再快点!”
车夫不敢耽搁,将马车赶到好似快要飞起来。
紫衣少女蹙着眉紧紧抓住扶手,光线透过窗柩斑驳的照在她脸上,映在她如玉的肌肤上,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如梦似幻。尤其是她眼中那抹着悲天悯人的慈悲之色,配着她身上那股清冷出尘的气质,让她犹如那云端仙子一般,让人震撼于她美貌的同时却生不出亵渎之心。
京郊官道上,定风亭内坐着一黑一白两个华衣男子。
那身着白衣的俊美男子有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此刻他正眨巴着那双多情的眼睛疑惑的问坐在上首的黑衣男子:“五哥,你不是忙得很吗?今日怎么特地跑来陪我巡庄子?”
齐覃此刻满头问号,五哥平日里不是最烦这些钱钱钱上面的琐事吗?今日竟然主动关心这些充满铜臭味的事情?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赵胤看着空荡荡的官道,心不在焉道:“哦,近日太累,想出来散散心。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我觉得这处风景甚好,想在这儿歇歇。”
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三岔路口,好似在等着什么人?
齐覃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空荡荡的官道,又满头雾水的看向四周光秃秃的农田,还有四周那些光秃秃的树枝,颇为一言难尽的道:“这…四周树叶都掉光了,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看的?”
赵胤一本正经道:“你不懂,秋收之后,冬至之前的景象才是世间最真实的!就像人已经拥有了一切,却仍是不知满足,所以必须要看看四季更迭,以此警醒自己的内心。”
齐覃恍然大悟,一屁股坐在赵胤身边,虔诚的道:“原来如此,那我也要警醒一下自己,我也要陪着你一起看。”
赵胤脸色一僵,心想:你个棒槌在这儿我还怎么和云桑初次相见?
他瞟了一眼齐覃俊美的五官,心中一阵气结,这狗日的年轻时果然长相出众!
不行,必须把他弄走,万一云桑第一眼喜欢上他这副臭皮囊怎么办?
赵胤装模作样咳了一声,“眼见乌云压顶,一会儿可能会有大雨落下,你还是快走吧,早去早回,免得淋成落汤鸡。”
齐覃还欲再说,赵胤直接把他推了出去,“你快走,别打扰我静思。”
说着直接拎住他的腰带,一把将他提溜上了马背,还一鞭子甩在马臀上,那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一看就是蓄谋已久。
马儿吃痛,嘶鸣一声撒蹄往前冲了出去。
齐覃一脸懵逼,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马带去了十米开外。
赵胤看着齐覃越来越远的背影,这才长舒口气,把这个最大的情敌给弄走了,接下来他就能和云桑好好重逢了。
夏云桑疲惫的靠在车厢里,越想此事越觉得不对劲。
蒲家小姐一个月前在庙会上被歹人掳走凌辱,如今发现怀有身孕,方才她拗不过蒲小姐的母亲,给那年仅十六岁的小姑娘开了堕胎药。
如今她心中又内疚又烦躁,她前世有过两个孩子,自然知道没有哪一个母亲愿意杀死自己的孩子。可那孩子是被奸污来的,它的存在就是受害者心中的刺,即使来到世间也不会幸福,还不如没成型的时候重新回天上去挑妈妈。
蒲家特意请她去庄子上帮忙堕胎,临了却一再推诿不让她走,还借口留她在庄子上多住几日,好看看蒲小姐的身子有无大碍?
可她却眼尖的发现她住那院子四周埋着桐油,而蒲小姐住那院子周围却没有。
哼,蒲家这番行径分明是想在晚上将她们主仆三人烧死在那庄子上,只要将她们灭了口,蒲家便能很好的遮掩这桩丑事。
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提前将那些桐油点燃,趁乱带着忠仆逃了出来,这才有了如今这段逃亡之路。
倘若她料想没错,蒲家的追兵恐怕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夏云桑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出神,她将如葱的手指缓缓收拢,又紧紧握成拳,心中情绪翻涌。
特么的,她可真是惨!活了两辈子都被猝死!
一次是为了研制新冠疫苗,一次是为了提炼青霉素,奶奶的,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她这么惨吗?所以又让她吧唧一下子重生在了上一世的十五岁那年?
奶奶个腿的,她本来想着前两辈子活得太惨,这辈子一定要摆烂,好好享受生活。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一回来就是地狱模式?一回来就要面临这么大个烂摊子?
她只想仰天长啸,还有没有天理了?
不过想想也不亏,别人死了就死了,她却是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死了又活…多赚呀!不生气不生气,人生就像一场戏……
她是个很有阿q精神的人,最是擅长自我安慰,从来不内耗自己,再难的境地也能苦中作乐。
只是,一想到上辈子的一双儿女,她又泄了气,也不知道阿宥和瑶瑶怎么样了?
唉,都怪她死得太早,把瑶瑶一个人留在那穷乡僻壤,不知道会经历怎样非人的折磨?
一想到这些,她建立的摆烂心态又崩了,一颗心紧紧的揪了起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在她伤春悲秋的时候,马车车身剧烈一晃,随即马车一歪,陷在泥地里不动了。
夏云桑的头狠狠的在车壁上撞了一下,撞出来一个大青包,她嘶了一声,揉着额上的包语气不甚好的道:“怎么了?撞到什么了?”
马车夫郁闷的声音在外响起,“三小姐,车子陷进了泥坑里,走不了了……您且等等,奴才看看能不能把它抬起来。”
夏云桑无语的捂着额头上的包,狠狠翻了个白眼跳下车,本来心情就已经够烦了,现在车子还陷在了泥坑里,眼看就要下暴雨,这破马车如何能挡雨?
妈的,看来还得像上辈子那样搞钱,就夏家那种清流世家,钢镚没几个,还养了几百号吃闲饭的,不拮据才怪。
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傻乎乎的挣钱养那些白眼狼,她要想办法把二房从夏府独立出来,然后静悄悄搞钱,让父母和哥哥们过好日子。
她正站在马车边思考得出神,忽听前方有马蹄声传来。她精神一震,提起裙子一溜烟站到了官道中央,私心想着一会儿扔出十两银子巨款,让那马背上的好汉看在钱的面子上能不能帮她抬一抬马车?毕竟她和小丫鬟力气太小,根本就帮不上忙。
如今虽然已经上了官道,但他们并未完全脱离危险,且眼见就要下暴雨,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一人一马,夏云桑面色一僵,吓得又一溜烟原路返回,还一骨碌爬上马车,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天呐,来人竟然是齐覃?
她这辈子最不想再遇见的人之一。
算了算了,还是一会儿解开马绳骑马回去,大不了淋成落汤鸡吧!
谁知,齐覃路过马车时,居然很热心肠的勒住了缰绳,还很热心的上前来帮忙,他与车夫交涉几句之后,撸起袖子就来帮忙抬马车。
马车帘晃动之间,夏云桑再次看见了他那张熟悉的,帅到掉渣的俊脸。他如今不过十八岁的年纪,那张脸十分的有少年感,整个人朝气蓬勃,看上去比他当上镇南王之后那副阴晴不定,总是挂着假面的模样顺眼多了。
恰巧,齐覃在抬头间,也从车帘的缝隙中看见了躲在马车里的夏云桑。他只觉眼前一亮,整个人都愣了一瞬,有种惊为天人的眩晕感。
他这辈子见过不少美人,但美得这么有冲击力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齐覃抬马车的胳膊更用劲了……
不出一刻钟,马车便在他和车夫的齐心协力之下给解救出了泥坑。
齐覃理了理衣襟,彬彬有礼的朝马车里的夏云桑道:“在下齐覃,斗胆请问小姐芳名?如若方便,在下可护送小姐一程。”
夏云桑思考片刻,还是很客套的拒绝道:“小女子不过区区商户之女,名讳恐污公子耳朵,此番便以十两银子谢过公子相助之恩,萍水相逢,后会无期。”
说完示意小丫鬟拿出十两银子递给齐覃,连声催促马车夫往回启程。
上辈子欠了他许多,这辈子还是不要相识的好,就做个萍水相逢的路人甲便好。
齐覃被直白的拒绝,虽有些失落,但很快就调整好情绪,也不强逼,更不扭捏,潇洒的接过那银锭子就翻身上马。
“如此,那便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