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后,种瓜点豆,谷雨已至,草木复苏。
郡王府内昔日残败的枯木都是长出了绿芽,愈发旺盛。王府花园中,亭台楼阁林立。
陈飘雪坐在凉亭内,石桌上是一卷古籍,全神贯注,温润如玉的脸庞气色比之前稍好。
身边站着璃鲤,依然还是那冰冷模样。
“飘雪哥哥,来放风筝啊!你看它飞得好高啊!”
远处小鱼儿在花园里奔跑,手里扯着一个纸鸢,穿了一袭浅蓝色长裙,少有的梳了两只羊角辫。
陈飘雪看着这玩闹的丫头,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但真的希望你永远长不大就好了,永远像这样快乐,飘雪心中暗自叹道。
“璃鲤,你也去放松一下吧,这是王府内,不用这么小心。”飘雪说道。对璃鲤这个丫头,飘雪心中更多的是不平,当初遇到她之时,你能够想象十岁不到的女娃娃在冰天雪地里卖身葬父?
“公子,璃鲤玩不来!”璃鲤抱拳说道。
她从未玩过,也从未敢奢求。
“璃鲤,公子的话你听吗?”陈飘雪看着手中之书淡淡问道。
“璃鲤只为公子一人而活,纵使万箭齐发,三千越甲,我亦无所畏惧!”璃鲤眼神决然道。
“好,那我命令你今天之内学会怎么放风筝!学不会就让小鱼儿陪你一起受罚!”陈飘雪不容置疑的说道。
璃鲤心中诧异,不知所措,但心里却感到一阵心酸,这种心酸是感动。
璃鲤沉思片刻,说道:“是,公子!”
“去吧,让小鱼儿教你!”陈飘雪不在意的说道。
小鱼儿玩得正欢,璃鲤来到旁边,不知道怎么开口,小鱼儿疑惑道:“璃鲤姐姐,怎么了?难道你也要玩?”
璃鲤脸红的点点头,小鱼儿兴高采烈的拍手鼓掌道:“好耶好耶!终于有人陪我玩了!”
不过一得意忘形,风筝飞走了,小鱼儿惊呼一声:“璃鲤姐姐,快快快,它跑了,它跑了!”
说罢便是追上去,璃鲤看着小鱼儿那天真烂漫的模样,而后又看向那凉亭中一直古井无波的陈飘雪,她笑了!
璃鲤一笑春风醉!
“这就是笑么?”
“璃鲤姐姐,你快过来啊!”
远处小鱼儿扯着嗓子叫喊,手中纸鸢飞舞,璃鲤吐气,向她跑去……
“没看出来,飘雪还是个贴心之人。”这时官毓儿端着一壶热茶上前打趣道。
“毓儿姐就别笑话我了。”陈飘雪放下手中书道。
毓儿坐下后,说道:“四公主处来人了,说叫你一起去看德妃。”
“也好。照水去了十钗楼打听消息,如果回来后有消息就让她在王府里等候即可。”飘雪说道。
“知道了,你去吧,万事小心。”毓儿说道。
陈飘雪起身离开,毓儿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片刻飘雪转身说道:“毓儿姐也可去和她们一起放放风筝,难得今日好天气。”说罢转身离去。
毓儿被飘雪这一句话逗笑了,喃喃自语道:“比谁都关心我们,又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毓儿梨涡浅笑,远处传来小鱼儿的声音“毓儿姐姐,你快来啊,这风筝我们拉不住了,好高啊!”
毓儿又是一笑,远远说道:“来了!”
随即向小鱼儿二女跑去。毓儿一笑万物生,花园里好似被感染了一般,许多喜鹊都在枝头鸣叫。
而那日光下三道倩影,美了这春,醉了这春色满园……
……
朝阳宫。
一处破败的宫殿前,除了那院落里探出一树绿枝外,再无半点生气。
陈飘雪,陈霈霈,陈安稷三人站在那半开半掩的房门前。
陈霈霈心中紧张,颤抖,期待,她已经六年没有见到自己的母妃了!陛下之令,冷宫关闭,护卫看守,不准任何人进!
陈安稷沉重道:“妹妹,进去吧!”
说罢,陈霈霈颤颤巍巍的推开了那扇门,院落里十分凄凉,但看得出来还是很整洁。
院落里晾晒着一些衣物,一口井,一颗歪脖子树,树下居然还有一些鸡鸭,一个菜园。
在那菜园中一个穿着农家打扮的妇女正锄草。
那不是德妃又能是谁?一个堂堂的德妃居然沦落成这般!
陈霈霈瞬间泪水止不住,捂住嘴哭泣,不知道在哪一刻,终于颤抖的说了一句:“母妃!”
德妃娘娘缓慢起身,闻声望去,一张美丽动人的脸出现,虽然穿的是粗布衣服,却仍然掩盖不了她那一颦一笑的气质!难怪六年前德妃被瀛帝独宠!
“霈霈,稷儿,是你们吗?”
陈霈霈再也忍不住相思之情,冲过去紧紧的抱住德妃,陈安稷也是在一旁落泪。
“让母妃好好看看,我的孩子,你们都长这么大了!”
“母妃,霈霈好想你,我怕再也见不到母妃了。”陈霈霈梨花带雨的哭道。
片刻,陈安稷道:“妹妹,别让母妃站着,飘雪老弟也还在呢!”
几人只顾叙旧情,却忘记了那院落中一直迎风站着的陈飘雪。
飘雪一直沉默寡言,看到他们母子团聚,飘雪就想到了远在南郡的喻言,十六年,陪在她的身边屈指可数!
十六年,没了丈夫,看不见儿子,一个人默默的承受了多少!一个人独守空房十六年!
而这样的处境,三千陈白衣莫不是如此,陈飘雪心中有多痛,他要改变这个世道,哪怕万劫不复,只为回家,只为替父亲,替人间,换一个太平!
飘雪虽痛,但他是一个从来不会表达的人,他就这样古井无波一般站着。
这时陈霈霈擦去眼泪,对着德妃娘娘道:“母妃您快来,我给您介绍一个人,如果没有他,我和皇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了!”
说罢二人来到陈飘雪身边,不过不等陈霈霈介绍,德妃就和蔼的笑着道:“想必你就是陛下当年赐婚的南郡王陈飘雪吧?果真是一表人才。”
“飘雪见过德妃娘娘。”陈飘雪恭敬道。
听到赐婚一事,陈霈霈没好气撒娇道:“母妃!哪有你这样见面就说的!”
“是我唐突了,来快坐,不过我这里可比不上皇宫大院。”德妃笑道。
“有母妃在,这里比外面强多了。”陈霈霈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现在别提有多开心了。
陈安稷也没有了之前的萎靡不振,虽说是装的,但那眼神流露出的欢喜是掩盖不了的!
“母妃,您好歹也是德妃娘娘,怎么会在这里打理菜园子,而且穿得还是寻常人家的粗布。是不是父王为难你了?”陈霈霈愤愤不平道。
“不是,是我自己请求你父王让我做的,不要怪你父王,他也不容易!”
“她就不爱母妃,不然为何不念旧情将母妃打入冷宫!”
越说,陈霈霈越气。陈安稷道:“霈霈,别说那些不开心的,只要母妃平安,打理菜园子有什么不好,至少比在外面勾心斗角来得强!”
陈安稷倒是看得通透,德妃欣慰的笑了,说道:“你啊,好好跟你哥哥学学,别以后嫁给了小王爷,丢了皇室的脸!”
“母妃,你!我才不嫁!我要一辈子陪着您!”陈霈霈挽着德妃道。
“妹妹,别到时候哭着喊着嫁就行,我这飘雪老弟家里可是有好几个呢!”陈安稷打趣道。
不过陈飘雪没有说话,他也不行打扰了她们母子见面的喜悦。毕竟有些事说出来,肯定是会勾起一些不好的回忆的。
而众人又聊起了陈安稷替陛下挡下那一剑的事,原来这也是陈飘雪安排的。陈飘雪知道这天定会有人刺杀,陈飘雪通告知要想得到瀛帝信任,唯有让他知道你的行动,苦肉计!虽会有危险,却是最可行的!
德妃娘娘又是心痛,两个孩子为了自己受了那么多伤害。
一盏茶后。
德妃终于沉重的开口说道:“雪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德妃娘娘,您不必客气。”
“那我也不客气了,我知道你来的目的是什么,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陈飘雪淡淡说道:“娘娘当年为何故意要去大闹朝堂?”
不说则已,一说连陈安稷都不敢相信,德妃当年不是因为为自己的舅舅求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