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秋雨,庭前落尽梧桐。
辞柯霜叶,飞来就我题红。
奇怪吗?
一夜之间,整个留郡皇都,开遍漫山遍野的枫林。
落了近三月的秋雨停了。
一朝雨停,满都尽带殷红。
那漫山遍野的枫林奇景,好似用鲜血染红一般。
绚烂。
凄美。
犹如美人红痣。
后来,人们把这次奇景叫做落仙红,意思是只有仙人之血方能染遍人间吧?
可是那一夜,哪有什么仙人陨落,哪有什么仙人抛血,有的只是一个孱弱的少年,倒在千军万马之中,而几十万士卒未伤一分一毫,他用自己换了人间战火熄灭,替他们染遍这枫林……
陈家白衣郎,守护的不是陈留,而是人间太平,而飘雪之命是一个轮回,他在洗这天下,也在洗自己,一切都是缘起缘灭自有定数……
……
一月后。
留郡,长亭外,十里桥。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在那古道上,一辆马车被簇拥在那人群中间。
“公主,前面是长亭,出了长亭,过了十里桥,我们就出留郡了,您要再看看吗?”
那马车旁跟着一个丫鬟,丫鬟是小雀。
马车里传出一声柔弱之音,道:“小雀,停马车。”
马车里出来一倩影。
赫然是舞阳。
脸色苍白,病态之样,雍容华贵,一袭大红袍红得热烈,红得烂漫。
小雀扶着舞阳下了马车,而后二人上了那长亭。看着那留郡漫山遍野的枫红,舞阳轻启薄唇,吐言道:“小雀,枫林开了多久了?”
小雀说道:“公主,一个月了。”
小雀在身后看着舞阳,说道:“公主,小王爷不会来了,他……”
舞阳啪嗒一声泪落,说道:“君要平安。”
“公主,为何不去看看他?您明明……”
“小雀,见与不见没有区别,只要心中有念想,哪里都是他。”
“公主,小雀不懂,小雀就是心疼公主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过公主,终于有一天出现了小王爷,可是他……为何老天要如此戏弄于您?”
“小雀,走吧,莫要耽误了时辰。”
二人正欲离去之时,那古道之上一匹快马奔驰而来。
来人一袭浅蓝长裙,眉心红痣,手中秀剑,赫然是照水。
“公主留步。”
照水起身,蹬马腾飞,而后缓缓落在长亭外。
“你是?”
舞阳并没有见过照水。
照水行礼而后道:“我是奉我家少主而来。”
舞阳并不认识谁,说道:“哪位少主?”
“南郡王。”
陈飘雪?
这三个字瞬间犹如万千思念一般灌入舞阳脑海,她忍着哭腔道:“他……还好吗?”
照水脸色沉重,没有说话。
照水沉重道:“几个月前,少主曾找到我,届时替他在长亭外等公主,交与我这个。”
说罢,照水将一个玉佩递给舞阳,上面刻着一个雪字。
舞阳哭了,最后唯一关心他的却是只见过三次面的一个少年,而这少年好似提前就知道了什么,舞阳紧紧拿着那枚玉佩放到胸脯上,那是最贴近心的地方!
若不是小雀扶着,舞阳怕是要哭倒在地上。
照水心中一沉,说道:“少主说,此去路途遥远,万望公主珍重,好好活下去。若日后有事,差人将此物送到南郡王府。”
“公主,珍重。”
说罢,照水腾飞而去,落在马匹上,娇喝一声,消失在那古道之上。
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就是这句话,她等了好久好久,她才在那上饶王朝之都,深宫之中,一次又一次的活了下去……
飘雪见不得人间疾苦,可自己偏偏尝遍了人间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
也许这是陈家白衣郎的命吧。
马车走了,消失在了十里桥之外,一个公主的命运就此亡命天涯,不知归处,而当她再次见到那个少年时,却不知是何年何月。
……
中原大地上。
某处山峰之巅,群山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山巅之处,一棵古老的参天大树,在飘落着秋叶。
秋叶之下,盘坐着一个背影,看不清他的身影,他的面前是一盘棋,而棋局中白子占据了绝对优势。
这时一道黑袍鬼脸缓缓飞落,单膝下跪,一手撑地,低头道:“平武侯邓知花,四安将青木乙、雀火丁,南九箭南霁云都死了!最可能推翻陈留的第五国公也死了,我们留在陈留残余的势力全部退出!”
那朦胧黑影,看着眼前棋局,低沉说道:“陈留有白衣,焉能撼乾坤!”
“陈飘雪怎样?”
“被第五国公重伤,恐怕命不久矣。”
黑袍伸出藏在黑袍下的手指,手上好似出现了万千星辰,摇摇头低沉道:“他,命不该绝啊!”
黑影起身,看着眼前这云彩之巅,秋风萧瑟,那棵巨大的古树,落下万千飞叶。黑影就这般融入其中,任那飞叶飘落于身。
过了半晌,说道:“陈留已稳,白衣尚在。”
“但天下大乱将起,陈留终还是会消失在这莽莽洪流之中!”
“哈哈哈哈哈!”
“……”
黑影到底是谁?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无人知晓,也无从知道,天下战局已起,百姓又将生灵涂炭。
秋风扫落叶,一叶一菩提。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落叶飞向那繁华人间,看见的是战火四起,鲜血如那落仙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