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飞雪……十年后。
……
新元十年,陈留南郡雪都。
……
“诸位看官,书接上回!”
“今日且来说一说那诛仙之战的最后一战!”
“话说,十年前,不周神山一役,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人间数十修士,豪气干云,面对万仙降临,前赴后继,至死不渝!”
“南有陆地剑仙,一剑九万里,怒斩轩辕,开先锋!”
“东有人间死士,以血肉之躯,硬抗万仙,以血铺道!”
“十万河山覆,倾尽人间血!”
“仙怒神罚,人间该当何去何从?”
“忽时刹那!有一白衣少年,踏过尸山血海,银枪如流,带着寒芒一点,怒斩天龙!”
“只身而去,以血肉之躯,降下百万飞雪,斩仙帝!”
“仙庭退,一雪寒,万物生……”
“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诛仙一战,最后竟死的唯有一个少年!”
“轰!”
“呜呼!君不见,百万飞雪天上来,飘向人间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叹哉!壮哉!”
“……”
……
南郡雪都,酒家客栈之中,此等说书者,此起彼伏,络绎不绝。说的就是十年前,不周神山诛仙一战!
距那次大战,已十年!
十年前。人间数十修士,死战万仙,以血铺道,尽数陨落,在最后关头,陈飘雪以龙珠大荒妖龙之力,以身化雪,降下百万飞雪,击退仙庭,关闭仙门!
那一战过后,所有死去的人,奇迹般的死而复生,一夜之间,大雪纷飞,万里雪飘……
大战后,神树扶桑枯死,黑子仙人为报飘雪,甘愿以身化灵融入扶桑,扶桑重新而活,仙人二道之隔再次恢复。
帝君被重创身死,仙血洒落人间,打破了人间修炼的桎梏,不再依赖飞升仙道长生,自此人间大道昌盛,恢复了千年前雪国之巅,但凡修武者,肯刻苦钻研,人人可成仙,人间即为仙府,当真是有了“天上白玉京”之名!
除了诛仙一战,令世人津津乐道,赞不绝口外。那陈留与南诏之间的大战,也是人间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话说南诏陈兵百万,压境函谷关,南诏守将陈矢虎,国公单于靖,军师白落梅,随同三千陈白衣,韩云生,南宫小小,金小胖,落梅十钗凤等人,死守城池,足达数月!
眼看久攻不下,南诏军营之中有两人手拿魔剑,剑开天门,想要以此借助仙人之力破开函谷关!
可当那仙门破开之时,降下三十六道飞仙,见人杀人,连南诏军营也丝毫不放过!函谷关瞬间尸山血海,哀嚎连连!
南诏大将温寻棠,殿下燕汐云皆是惨死!函谷关之上,无数人惨遭毒手!国公单于靖身死,大将陈矢虎陨落!三十六飞仙,竟将函谷关削去大半!在那紧要关头,天空中忽然飞来一柄擎天大剑!击退三十六飞仙!
赫然是那陆地剑仙第一人,剑逍遥!
剑叔大战三十六飞仙,但仙人之威,岂能轻易抹杀!剑叔用尽毕生所悟,依然难以挡住三十六仙人!
在那生死攸关之际,剑叔用命搏生机!竟然以身为剑,以天地为炉,豪气干云,踏破神游玄境!
一剑,斩下三十六飞仙!
诸天之下,剑叔白发三千丈,手持一剑,怒指苍天,仰天一喝!
“敢问天上仙人,还有谁敢来人间!”
“我陆地剑仙,以剑仙之名,正天地大道!”
“一剑吟歌九万里,仙人下凡莫不从!”
不知过了几时,那破开的仙门之处,传来无数颤抖,再无一仙下来!
又不知过了几时,仙门关闭,剑叔怒踏诸天的身躯,缓缓倒下,在临死之际,他看向了远方,用生命最后一丝气息,一剑飞向九万里的天之涯海之角!
剑仙一战,被世人津津乐道,剑仙之名,遍布人间!
那一战之后,先锋韩云生,率领十八万白衣铁骑,三千陈白衣,挥师南下,马踏京都,燕帝被诛杀,至此中原归一!
陈留一统,大赦天下!
数月后,瀛帝舍去陛下之名,登基称皇帝!
五年后,瀛帝退位,三皇子陈安稷继位,改国号为新元!
……
南都,某处花间客栈。
一穿着破烂之人,背着一把断剑,腰间别着一个酒葫芦,躺在那酒家之内,正鼾声如雷。过往之人见怪不怪,根本不管他,而此间的小二见他没酒了,就只管上,不管他何时来,又何时走,店家都不会过问!
因为每逢月底,南都郡王府内,就会有人送来银两,还会特意嘱咐酒家照顾这酒鬼!
这人不是他人,正是梅江湖!
十年前,他喊陈飘雪一句大哥,只因一个义字,当江湖无数人,杀至南郡之时,他一人直面江湖,将一个江湖杀穿!从那尸山血海之中走出,灭了问剑山庄,三大世家和无数江湖门派!谁曾想拓拔将离竟然没死,突然出现以逍遥天境的恐怖威势,直逼南郡,势必要讨一个说法!
他以断剑之躯,在南郡山巅,硬抗拓拔将离一百零八剑!
他高喝:“家师曾说,心中有仁,断剑重铸,可斩苍穹!”
断剑重铸,怒斩拓拔将离一臂,他不得不离去!从那之后,江湖上就流传着一个断剑少年,慷慨赴义的佳话!
花间客栈内,梅江湖鼾声如雷,时不时的大叫一声,嘴里不知道在嚷嚷着什么。
在那飞雪的闹市之中,隐约的传来几句话。
“……大哥……你不守信用……”
“……说好的跃马扬鞭,梅下酣饮,一日看尽南都雪呢……”
“大哥……干!”
“……小二!”
“小二,上酒!”
“给我大哥……上酒……”
“……”
……
那喊声渐行渐远,消散在那人群之中。南都闹市,大街上人来人往,飞雪之中,灯火通明,好一副盛世之景!
大街上迎面走来两男一女。
三人皆是身着红甲,牵着骏马。
左边是一胖墩儿,圆头圆肚,走路带风,小眼之中透着灵光;右边是一女子,小家碧玉,落落大方;那中间之人,剑眉星目,威武霸气,透露着刚毅!
三人赫然是那韩云生,南宫小小和金小胖!
三人恰好路过一处酒坊,阵阵酒香传来,金小胖轻轻蹭了一下韩云生,递了个眼神过去,韩云生当即摇摇头,一脸不乐意的样子,悄悄指了指一旁的小小,还作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金小胖吹着口哨,嘀咕道:“韩哥,原来你也是怕老婆的人,有了娇妻,忘了难友哟……”
韩云生瞪大眼睛,一把抓住金小胖的手,微微用力,露出“一脸和善”的微笑,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金小胖当即投降,皱眉道:“韩哥,疼!错了,我再也不说了!”
这时一旁的小小察觉到了什么,偏着头,看着二人,责问道:“你俩,是不是又背着我说我坏话呢!”
两人当即分开,露出一脸不自然的笑。
小小摇摇头道:“那么大个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亏你俩,还是天子监的挂名将军呢!一个正一品,一个正二品!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
韩云生挠挠头,指着金小胖道:“都是胖墩儿!我可正经了!”
金小胖正欲解释,被韩云生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无奈吃了个哑巴亏!小小看在眼里,噗嗤一笑,说道:“得了吧,我还不知你俩!”
嬉闹一番后,小小一本正经的说道:“云生,皇上让你们去天子监,你们为何不去?你不是一直想建功立业嘛,这可是个机会!现在的天子监,可是陈留第一武将聚集之地!吸纳了天下良将呢!”
韩云生摇摇头,看着这南都盛景。
天上的飞雪,飘飘然,落向那万家灯火。他的脑海里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总能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沉默半晌,韩云生说道:“没了他,做官还有什么意思,天子监挂个名就行了,我还是回到这南郡继续当我的左先锋吧!”
“韩哥,金刚和菩萨也拒绝皇上了,听说回到了琅琊桃林,追随琅琊花仙去了,不久前二人纷纷突破到了逍遥天境呢!”小胖眯着眼,若有所思道。
小小听罢,心中一沉。
“这样也好。”
“你们说,他会回来吗?”
韩云生看着那虚空,飞雪连天,这雪飘了十年,都未曾消散。
韩云生大笑:“他无处不在!”
说罢,跨步上马,对着二人道:“走!去郡王府,官毓儿他们还在等我们呢,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二人跨步上马。
大街之上,传来阵阵高喝。
……
南都,兵马场!
天地飞雪间,银装素裹,十八万白衣铁骑,十年如一日,在此间演练。
在那白衣铁骑之中,一道小巧玲珑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十一二岁的年纪,冰清玉洁,出落的十分水灵。她身披白甲,头带银冠,使得一手好枪法,引得无数白衣铁骑高呼!
陈家有女初长成,梅枪团袍桃花马!
赫然是那陈小雪!
这时,大雪之下一快马奔驰,卷起飞雪三尺,纵马来到小雪身旁,行礼道:“参见郡主!公主唤郡主回去,莫要忘了时辰!”
小雪拉缰驻马,娇喝道:“回去告诉我娘和诸位姨娘,说我速速就到!”
“是!”
说罢,那人拍马而去。
小雪跨马持枪,寒风吹打着她那小小的脸庞,她看向那无尽的苍穹,飞雪落不尽,眼底是无尽的思念。
低声一语。
“爹爹,孩儿会替你守着娘亲,守着奶奶,守着这个家……孩儿等你回来……”
一声娇喝。
“追雪,我们走!驾!”
白马仰天嘶鸣,奔袭而去,卷起无数飞雪。
……
南都,郡王府。
曾经的“飘雪居”内。
在那窗下站着一位女子,素衣白裳,青丝微拢,眉眼如远黛,梨涡若海棠。赫然是官毓儿!
她静静的看向那窗外,大雪之下,一树红梅盛开,烂漫而绚丽。
这时,那门外传来数道话语,打破了此间的宁静。
毓儿转身看去。
进来四女。
一人身着宫裙,玉面玲珑,腰间悬一青鱼。
一人青丝高绑,一身黑衣,腰间横挎长短刀。
一人锦衣素白,眉心红痣,舞袖间魅惑十足。
一人锦绣高雅,鹅蛋圆脸,眉宇间尽显贵气。
赫然是小鱼儿,璃鲤,照水和陈霈霈四女!
进入此间,四女纷纷唤着毓儿。小鱼儿上前,拉着毓儿的手,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撒娇道:“毓儿姐姐,照水姐姐又欺负人家!”
说罢委屈极了的样子,逗得几女连连欢笑。毓儿没好气道:“你可是逍遥天境,但凡你再努力一下,那神游玄境指日可待!照水那小蹄子,怎么欺负你啊?我的宫女大人!”
小鱼儿嘟囔着嘴,支支吾吾道:“那我不管……”几女听罢,又是一阵大笑。这时照水赔礼道:“好了,我的宫女大人,我错了还不行嘛!不取笑你了!”
几女哄了好久,这才把这小祖宗哄好。
这时,毓儿询问道:“交代你们的事可完成了?”
璃鲤双手环抱,默默说道:“阴山那边我去了一趟,喻爷爷在忙着阴山扩建的事,最近收了不少弟子,不过说是一定到。”
陈霈霈温婉道:“毓儿姐,皇室那边我派人去问了,皇哥忙于政务来不了,不过他说可以偷偷的溜出来……若是被父皇知道了,怕是回去要面壁思过了!”
照水笑道:“我已经将绿萼她们几个小妮子派出去了,白马寺栾霓裳,阴疆檀香和朵朵,龙雀巢的族长爷爷和守护爷爷都说要来。哦……对了……白爷爷一把年纪了,还在十钗楼四下奔波,没有回话,不过应该也能赶回来。”
小鱼儿嘟囔着嘴道:“毓儿姐姐,天府学宫那边,爷爷天天跑去琅琊桃林和花爷爷对弈,我根本看不到他,不过父亲说到时候三十六院弟子会在天府作坛,替我们祈福呢。”
毓儿听罢,浅笑道:“好,辛苦你们了。”
这时,小鱼儿看着窗外的飞雪,红梅盛开,不知不觉间竟泪水滴落,她缓缓道:“毓儿姐姐,我想飘雪哥哥了,飘雪哥哥还会回来吗?”
提起飘雪,众人皆是心中一沉。
毓儿安慰着小鱼儿,说道:“会的,一定会的!等这雪晴了,他就会回来了!小鱼儿可要努力修习,早日成为人间仙,就可以长生不老,否则等飘雪回来看见你成了老太婆,飘雪可不喜欢你了……”
小鱼儿泪水止不住的流,抽泣的扑入毓儿怀里。毓儿心中长叹,摸着小鱼儿的秀发,湿了眼,红了眶。照水,璃鲤,陈霈霈皆是沉重不已。这时照水笑着道:“好了,好了,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再哭,哭花了脸,可怎么去见人啊,小鱼儿可别逢人就说,我是郡王府的媳妇儿,不然遭人笑话!”
照水这么一说惹得小鱼儿脸红了一大片,毓儿看向照水会心一笑,二女心照不宣,她们还是和以前一样……
什么都没变,也好像什么都变了……
大雪下,下人来传话道:“毓儿小姐,夫人和舞阳公主派人来传话了,说可以提前去了,听雪楼已经来了许多人了!”
四女相视一笑,对着门外异口同声道。
“……这就来……”
四女起身,踏雪而去,“飘雪居”内那树红梅,开得烂漫……毓儿目光在房间内停留一刹,看着那硕大的红梅,梨涡微微一笑,支呀一声,合上了门。
……
新元十年,人间第一仙楼“听雪楼”成立,楼主是陈飘雪。
新元十二年,小鱼儿突破到神游玄境,她看着手中的相思铃,又红了眼。
……
新元二十年,陈家有女,威震天下。
新元三十年,在毓儿的执着下,喻言替毓儿举行了冥婚,哪怕守空房,毓儿她也不后悔,小鱼儿哭喊着也要冥婚……那晚,毓儿一个人守到天亮……高堂在上,立此书为证,两姓联姻,一堂缔约,卜他年瓜绵绵尔昌尔炽,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
新元七十年,人间已成仙府,“听雪楼”举世无双,成为人间人人向往之地。
……
新元九十九年,人间飞雪百年,大雪夜,那一夜,红梅开遍了人间。
……
长街有梅,千堆成雪。
雪下,梨涡痴侯——
“小姐……雪晴了……”
(第四卷完)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