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软怕硬的是人,护弱抗强的也是人。
可人们却总是以强弱软硬作为是非善恶的评判标准。
如今的云卿深谙此道。
江紫梦废了修为,连平灯却不敢拿叶敬之怎样。
如今,江紫梦修为废了,在风清门内的威望失了,怕是气恨万分。
云卿躺在院中树荫之下,现下已是秋季,可她这碎星榭里却是百花常开。
秋高气爽,秋日的太阳还带着夏日的倔强,竟暖了这萧瑟的秋风。
不知不觉,云卿竟在这秋意中睡着了。
大抵是近日思虑少,云卿睡得沉,一觉醒来便已是黄昏了。
云卿醒来却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外衣。
这明显不是她的衣服。
云卿拿起衣服,起身,醒了醒神,便看见了行廊里的叶敬之。
叶敬之弯着腰端着一盆花换了一盆即将枯败的花。
云卿悄悄走近,脑袋探到叶敬之的耳旁,轻声道:“你在干嘛呀?”
云卿鼻息的暖意拂过叶敬之的耳垂,叶敬之手上的动作一顿,放下了花盆,直起身,低着头哑声道:“我在给院里换一换花。”
云卿瞧了一眼那开得正盛的花,略微眼熟。
这不是上次她进叶敬之房中见过的某一盆吗?
云卿摸了摸鼻子:“哦。”
这碎星榭里花草奇珍甚多,皆是叶敬之费心费力所养。
他是在为谁而养?为她吗?
黄昏下的霞光映在叶敬之的脸上十分柔和,他眉眼之间的温柔与霞光相和,竟让云卿看得出了神。
云卿不明白,叶敬之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是作为他的师妹时?还是身为魔尊时?
好像都不可能。
如果叶敬之喜欢她的话,当时为何会那么绝情将山淮剑刺去她的心脏?
因为叶敬之修的是无情道,所以心思才这么难懂吗?
是啊,叶敬之修的是无情道,怎么也会喜欢人呢……
云卿想要去探一探他的内心。
“师尊,你为何种这么多花啊?而且全都摆到碎星榭来,玄月居却空空荡荡?”
叶敬之沉默。
可云卿却不想让他以沉默逃避,而是也和他一起无言,认真地看着他,静静地等他开口。
许久,叶敬之神色黯然,“一个人的日子太难熬了。想着或许做些什么,她,会高兴。”
云卿漫不经心道:“谁?魔尊吗?”
叶敬之又是顿了许久,“嗯。”
夜色快侵蚀了黄昏的余晖,天色已晚,叶敬之的神情在暗淡的天光中模糊不清。
“既然师尊如此不舍,那为何——”云卿的手指轻轻划过面前的花瓣,“那为何还要杀了她?”
夜色已经完全将二人笼罩。
没了秋日暖阳的温度,秋风浸润了夜色的凉薄,丝丝拂过脸颊,便感到了清冷的凉意。
秋夜寂寥,静得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
叶敬之仿佛难以启唇,最后却是回避,转而对云卿问道:“你……你说,她会恨我吗?”
云卿平静道:“我不知道——或许吧。”
会不会恨叶敬之,其实云卿心里也不清楚。
明明她来风清门最初的目的便是让叶敬之也尝受一番坠入地狱的滋味。
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不甘,是委屈。
可是不知为何,到如今她竟然有些动摇。
为什么?
云卿竟也有些茫然。
叶敬之难以再言,像是慌乱的狼狗,不敢向前行,只能以逃避来保护自己。
最后,叶敬之匆匆一句:“天晚了,我回去了。”
之后,他便仓皇失措地逃出碎星榭。
仓皇之间,他遗漏下了那盆枯败的花。
娇盛和正在枯败的花朵紧邻而放,在这朦胧不清的夜色中,竟也分不清二者的区别。
就像真心与假意,做出一副深情感怀的模样,又如何能分清呢?
……
之后几月,云卿仿佛又过上了她的养老生活。
江紫梦已经无力再打扰她,一时间云卿甚是悠闲自在。
然而,悠闲自在的生活没过多久,修仙界又再生乱象。
南临仙洲的郴州道,生乱了。
郴州道是南临仙洲的边远之境,可人口也不算少。
近几月来,郴州道妖魔之气愈演愈盛,郴州道的百姓一时间竟失踪了三分之一,隐隐有厉害邪魔出世的征兆。
郴州道地区所属仙门难以平定,广发援救函,向各大仙门门派求助。
风清门作为修仙界第一大门派,自是收到了郴州道的求援。
关于这一消息,云卿是从派来询问的弟子处听得的。
“玉渊仙尊,郴州道情形危急。掌门问您是否愿意出山平乱?”
云卿听闻,一愣,确认道:“郴州道?是龙蟠府?”
弟子回答:“正是龙蟠府传来的求援。”
郴州道所属的仙门便是澹台世家的龙蟠府。
龙蟠府建派已久,是个世家门派。这个称得上是修仙界最古老门派之一的龙蟠府,已隐世于边远的郴州道千年。如今竟也平不了这妖魔之乱。
云卿又问道:“你可知郴州道现在情况如何?”
“尚未清楚。只闻此时的郴州道灵气几乎是感知不到,像是瞬间被掏空了一样。”
叶敬之看向云卿:“你对这件事有意?”
郴州道,龙蟠府……
云卿思索良久才道:“师尊,我们便去那郴州道走一遭吧。”
她也想知道,郴州道之乱,究竟是妖魔生乱,还是人性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