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岫恍惚间听那欧阳老板继续道:“小生子是他们邻居,也住在四尺玉,经常去家里串门儿,家里也有各种的料,石料,还有一些当时不大值钱的玛瑙和玉,拿这些料练练手也很正常。但是,小生子为什么会雕刻出这些古里古怪的东西呢?”
关于这件事,青岫也很想知道答案,而且心里清楚,这个答案至关重要,应该是解开一切谜团的钥匙。
欧阳老板很快又十分肯定道:“不不不,绝不会是小生子,也绝不会是任何人!在人物的肚子里内雕出来一个娃娃,这是换谁也做不到的事。”
可偏偏就有“人”做到了。
青岫看了看表,已经将近八点,是时候告辞去璞玉中学了。
青岫临走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欧阳老板,您认识一个叫权凤春的人吗?”
欧阳老板还在纠结着玉雕的事情,经青岫这么猛一问,愣了愣:“你说谁?”
“权凤春。”
欧阳老板依旧茫然:“这人,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这名字还是第一次听说。”
“没什么,就是问问。”
……
青岫来到璞玉中学的时候,吴老师已经在等着他了。
“学校对宣传册的事情非常重视,让我全力配合您的工作!”吴老师依然热情。
青岫也不再客气寒暄:“是这样,我们回去研究了一下,认为卫桦老师作为贵校的毕业生,非常有代表性,毕竟璞玉中学的前身是女子中学,我们还是想请一位女士作为学校的往届毕业生代表。”
“卫桦老师的确非常优秀,也是美术界不可多得的人才!”吴老师很赞成青岫的说法。
青岫很快说了自己联系不上卫桦的事情,吴老师承诺会通过学校和卫桦联系。八壹中文網
之后,就是切入正题了。
青岫和吴老师再次来到了学校展厅,青岫径直向着署名为qfc的那幅画走去:“我们选了几幅有代表性的作品,尤其这幅画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但标签上只显示了画作者的一个英文名字,我们需要学校提供作者的真实姓名和班级,以及这位作者的现状及联系方式。”
吴老师闻言,也对这件作品进行了比较专业的赏评,接着看了看标签:“fiona,84级工艺美术3班。这个我需要查一查,我们这里的笔名啊,英文名啊,都是能够查到真实姓名的。”
就这样,青岫和吴老师再次来到了资料室。
吴老师这次直接从电脑里打开了84级工艺美术3班的文件夹,里面有全班的登记名册以及每个人的表现及获奖情况,另外还存有一张毕业照。
那时候还是女中,全班有26名女同学。
青岫上上下下将班里的人名册看了两三遍,但根本没有找到权凤春的名字。表格上每个人的真实姓名后面那一栏,都有一个“别名”栏,几乎每个学生都给自己起了别名,有的是英文名,有的是在当时很另类的譬如“白晚”“安德烈披风”这类名字,还有“芙莲斋主人”这种浓郁中国风的名字。
但青岫就是找不到fiona这个英文名,同样也找不到qfc这样的名字缩写。
吴老师也在找:“真奇怪,会不会是写错了?这里面没有fiona啊。要不咱们看看毕业照吧,85年之后的毕业照已经可以在下面写名字了。”
很快,一张黑白合影显现在电脑屏幕上。
吴老师将其显示为全屏,照片上的女学生们都穿着圆领衬衫和背带裙,与女学生玉雕的那身衣服一模一样。
照片分成三排,第一排是学校的领导和老师,全都坐在椅子上,第二排是个子略低些的女学生,第三排是个子高些的,大概踩了凳子,全都比第二排女生高出一个头。
照片的下方有宽宽的一条黑色带,上面以白色手写体写出了每个人的名字,青岫也不大明白以前的照片是怎样来实现这种文字介绍的,很古老,像是老电影开始时的字幕。
李秋莲,孟小橖,陈家翠,周红媖,朱楠音……
青岫逐字逐个将每个名字看了一遍,但却没有发现自己心里的那个名字:权凤春。
“这都没错啊,和人名册完全一致。”吴老师也一头雾水,“说不定真是写错了班级了。”
青岫还是不死心,用手指点着照片上的每个人,细心数了一遍,当属到最后一排右侧的时候,发现两个女生之间有个缺口,仿佛那里应该站着个什么人,但那个人临时有事离开了,大家还给她留着位置。
吴老师也很疑惑,不明白拍毕业照这么大的事情,队伍怎么还能排得这么不整齐。
青岫对应着下面的名字找到了缺口两侧的两位女生,周红媖和朱楠音。
周红媖,权凤春,朱楠音。
正确的排列应该是这样的吧。
青岫:“这个缺口,应该站的是fiona同学吧。”
吴老师:“可是,就算这位同学照毕业照当天请假了,可人名册里也应该有她啊。”
“84级的学生,毕业的那年应该是87年,87年的六月份?”
“对,毕业照一般都在五六月份拍的。”吴老师想从照片上找到日期,但上面并没有标明。
1987年1月6日,不知怎么,青岫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这个日期。
万重说过,他来到这个世界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四尺玉巷垃圾池上方贴的居委会通知,落款正是这个日期。
或许是最近的事情太过紧凑密集,有些细节就被遗漏了。
青岫几次想起这个特殊的日子,却居然忘记了查一下这个日期所对应的阴历日期。
“吴老师,人名册是什么时间立的?”青岫说着,就右击人名册的图标看了看创建日期,发现是2002年。
吴老师想了想:“咱们学校在2002年将所有资料进行了电子化录入,这些2002年之前的资料,录入也相对简单。”
“您还能找到84级这份人名册的原始资料吗?”青岫问。
吴老师不大明白青岫为什么会如此执着:“这个,那幅没有名字的作品,也许标签弄错了,说不定是其他班级学生的作品。”
“您还能找到84级这份人名册的原始资料吗?麻烦了。”青岫觉得自己变成了npc,此刻不知道该怎样灵活地要求或请求对方,唯有将问题再叙述一遍。
如果万重在,这件事就简单顺利多了吧。
“好吧,您稍等一会儿。”吴老师点了头,学校交给自己的任务就是尽可能满足对方的要求,尤其是资料方面的提供。
此时的房间里就剩了青岫一人,他盯着这张黑白毕业照看了很久,心里想着,就算是没有找到权凤春的直接资料,但想办法联系到“她”身边的这两个人,应该总能提供些线索吧。
周红媖和朱楠音,87届的毕业生,距离2006年的今天,已经毕业了19年了。
毕竟这个学校学的是艺术,当年这个班总有人还活跃在艺术圈子里,也一定会有同学聚会之类的活动吧。同学中的任何一个也能提供些蛛丝马迹的吧。
青岫突然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变得和青峤一样乐观起来。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青岫质疑了一下,拿起了听筒,电话那边是吴老师的声音:“礼先生,我们联系上卫桦老师了!目前正在和她通着电话,你赶紧来一趟三楼办公室吧!”
青岫也很激动,挂上电话就直奔三楼办公室而来,接过了办公室老师手中那尚有热度的电话机听筒:“卫桦老师您好,打扰您了,这次的学校画册设计由我们团队负责。”
“您太客气了,吴老师已经把情况都跟我讲了,非常感谢贵公司对璞玉中学的支持,我对母校是很有感情的。”卫桦的声音略低,很有磁性。
“是这样的,卫桦老师,因为我们公司老总是岭南人,所以他很注重南北方的文化交流,恰巧我昨天在参观学校优秀作品的时候,发现了您的一幅记录鼓浪屿风光的画作。”青岫道出了自己在心里已准备好的说辞。
电话那端的卫桦略微迟疑了一下:“鼓浪屿……没想到那幅画被学校保留了。说起来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可能是83年吧,那会儿我已经毕业留校做老师了。我记得当时我们都很崇拜一位岭南画家,所以就很想去领略那边的风光,大家趁着暑假放假,几个人就买火车票去了福建,而且还专程去了趟鼓浪屿,您应该也知道鼓浪屿那座岛上出了很多艺术家,包括画家、钢琴家、文学家……当时我们都特别崇拜诗人舒婷,尤其是她那首《致橡树》。”
虽然卫桦的说话内容有些发散,但青岫还是牢牢记住了她提到的每件事。也许是出自直觉,青岫总觉得卫桦的那幅岭南风情的作品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展厅,并让自己看到。包括学校操场里那颗古榕树,也不可能平白无故长在那里。
《致橡树》是诗人舒婷1977年发表的作品,青岫对文学作品研究的不多,当初看到这首诗歌也是来自高中时的推荐读物。
青岫依稀记得自己读到这首诗时的感慨:按照我国的植被分布,橡树这样的植物几乎是不可能生长在木棉花的故乡的。也就是说,这两种树能够并肩站在一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惜那一趟采风我没有获得什么灵感,虽然旅途上挺开心的,但回来了也只创作了一幅鼓浪屿的画。”卫桦的声音非常适合朗诵诗歌,“不过,那一趟也挺有收获的。”
青岫没有答话,而是洗耳恭听。
“我们在福建的一个叫永春的地方,招收了一个很有天赋的女学生。”卫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