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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13)无人知是上元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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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较长,下章开始可能会穿插部分人物的番外。『≤八『≤一『≤中『≤文,分卷进行了调整,之前的引章将和番外以及最后的尾声一起放在番外卷-平生心事谁人知里,请保持关注~)

倚檀又对青罗递了个眼色,青罗仔细瞧了瞧侍书,见她两眼中含着些泪意,似乎十分不舍痛心的样子。再去瞧澎涞,又自斟自饮起来,与往日的清冷沉默不同,竟也像是有什么难言之恨一般。只有文崎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犹自吹着那一曲关山月,埙声悲苦呜咽,却又遥远辽阔,似乎能从这灯火通明的斗室之中,传到外头每一个枕戈待旦之人的梦里。倚檀亦掩了口不再说,静静地伏在桌上听着文崎吹曲。青罗眼见着侍书的目光一直落在澎涞的身上,似乎是十分感伤的样子,却又不知如何劝起。一时酒意涌上来,听着耳畔的埙声,似乎听见了怀慕的琴声,自古分功定,唯应缺又盈。一宵当皎洁,四海尽澄清。静觉风微起,寒过雪乍倾。孤高稀此遇,吟赏倍牵情。他的才情抱负,他的志向眼光,似乎都在那一夜的曲声里对自己说了。她想起澎涞方才说的话,或者的确是自己错了,她可能低估了他心里的抱负,可能低估了为这个抱负将要留出的鲜血。怀慕的琴声渐渐低沉下来,最后隐隐约约成了那几句,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这一场酒喝得热闹,直闹到天明,几人才各自散去。也不知这一夜,究竟谁是醉的,谁又是醒的。莫说去猜旁人,或者连自己也不知自己的醉醒。¢£八¢£一¢£中¢£文,青罗被侍书和倚檀扶着回了自己房里,三人稍稍洗漱了便各自歇下,也不去管外头的事情。文崎和澎涞似乎都醉得很了,彼此搀扶着回去,大笑着说话,也不知说的是什么,外人看着竟像是相交多年的知己挚友,全然猜不出这两人时常横眉冷对,刀剑相向。

却说高逸川一早便嘱咐了下去,即可传任连云来见。等匆匆赶到,一路众人俱低眉垂眼行礼,任连云却也不答,只匆疾步往里走。昌平王身边众人皆知,任将军乃是王爷最信赖的心腹,见他进来,也不等吩咐,引着入了座又沏上茶来,便各自退下了。昌平王素日是要和任连云寒暄几句的,今日却直接问道,“昨夜驿馆那边情形如何?”任连云想了想道,“我一夜都在外头守着,却没有瞧见异动。我奉了王爷的命令,所有士兵守卫都留在驿馆外头,并不曾惊动过了里头。我自己半夜里悄悄潜进去瞧了一眼,之间里头涵宁公主带着身边两个丫头,和那位方家的文崎将军、另一个书生样的人一起喝酒。王爷知道,文崎将军不是一般人,走得近了唯恐被他察觉了,我也不敢走近了看。所以也未曾听清他们都说了什么,只见一起闹了半夜。”

高逸川皱起眉头道,“苏青罗再聪明,不过是十六七的女子,此时在这里竟能这样冷静,不但不着慌,还能饮酒作乐?也不知这是故意做给我看的,还是借着如此掩饰?”任连云笑道,“我想王爷太过高看于她,在王爷的威势下头,她哪有不怕的?想来也是唬得很了,这才做出这等样子来,不过是掩饰心里害怕。∮八∮一∮中∮文,”高逸川笑道,“我想也是如此,不过寻常女子,比旁的人多了点慧黠,不足为虑。”想了想又问道,“你方才说还有一个人,却是何人?既然在一处饮酒,自然是亲近的人了,难道也是方家的公子?”任连云道,“倒不像是。这一位年纪上倒是比方文崎大着些,气质儒雅文弱,想必不甚方家的文峻、文峰两位公子。我前日初见他们的时候,听众人都称呼他为先生,对他十分客气,他却对公主、方文崎两位执家臣之礼,想必不是上官家、便是方家的谋士家臣了。”高逸川听了觉得有理,不过点一点头就罢了。

任连云又道,“只是王爷如今把涵宁公主留在驿馆之中,却不知是什么主意?王爷一开始的意思,是希望能引了永靖王自己来这里议和,再设计将上官家一网打尽吧?只是如今来的是涵宁公主,王爷只怕要顾忌朝廷,也不能怎样。也不知上官启的意思,是要割地求和,还是舍了这儿子儿媳不要,要和王爷决战?若是求和也就罢了,若是决战,王爷虽然扣着两个人质又在这一片战场上占了优势,却还是深入西疆之地,终究不是长远之策。”高逸川冷笑道,“上官启倒是打的好主意,以为把一个御封的公主送了来,我就会顾忌着朝廷,连他的儿子也不敢动手么?只是自古以来,嫁出来和亲的女人,身份再高贵,也是生死有命的,就算我真的杀了她,朝廷又能如何?若我能将上官家的地位取而代之,只怕朝廷还会送了新的公主来给我做王妃呢。更何况——”

任连云见高逸川面上浮现出一丝奇怪的笑意,却没有再说下去,顿了顿又道,“上官启与上官怀慕之间的恩怨,别人不知,你我还能不知么?上官怀慕的母族是怎么死的,你我心知肚明。只是上官启只有两个儿子,上官怀思的事情,如今必然也是东窗事了。就算他和上官怀慕不和,也不敢把自己家的江山,留给大儿子。所以我们把上官怀慕抓在手里,就是上官启的死穴,他不能不在意。只要上官怀慕还在我手里,他想也好,不想也好,也不敢和我撕破脸皮,他只有和我议和。等我顺利拿到了我要的,到时候上官启就算要和我决战,也再没有这样的势力,那么这西疆诸郡,就都是我的掌中之物了。”

任连云笑道,“王爷这样神机妙算,纵然十个上官启,也不是王爷的对手。”高逸川笑了一笑,却又叹道,“我活了这么多年,也知道这几个藩王之间,东边的窦家不成器,能与我一争的,只有南边的上官家。论起上官启与我,我也不敢说谁胜谁一筹,然而论起儿孙辈,他却比我有福气。虽然上官怀思不济,倒是难得有上官怀慕这么个儿子。可惜他自毁长城,先是杀了柳家叫这个儿子和他离心离德,又纵得庶子陷害嫡子,这才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若不是上官怀思,我又岂能轻易地就把上官怀慕这样的人留住?然而连云,你看我,纵然纵横一世,却子息凋零。嫡子夭折,后头那许多孩子,竟然一个都没有长成。如今只剩了一个长子鸿儿,不过是庸庸碌碌之辈。一个幼子羽儿看着倒也算伶俐,可惜也是个病弱身子,能活到这样的岁数已经是万幸。至于鸿儿家里的那几个孙儿,倒是和上官怀慕仿佛的年纪,一相比较,竟是差得远了。连云,若是我如今忽然就撒手去了,你说就凭这些人,怎么能守住我们高家百年基业?”

任连云忙劝慰道,“王爷不必忧心,王爷如今身子健朗,何愁没有时间叫几位小公子长成了。王爷平定了这边的事情,也大可以抽出些时间,好生调教调教几位小公子。”高逸川笑了笑,那笑容里尽是苦涩,“连云,你道我这样大的年纪,为何要受这样风霜之苦,还犹自费心费力征战?只怕世人都道我是不服老,权利熏心,殊不知我也有我的难处。若是我不趁着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把这半壁江山收拾稳妥了,等我一死,朝廷,上官启,任谁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到那时候,我的儿子、孙子,只有给我陪葬了。”高逸川见任连云低头不语,忽然伸出一双枯槁的手,紧紧抓住任连云道,“连云,你父亲和我是生死与共的同袍战友,如今他去了,只留下了一个你。如今我也时日不多了,你要应下我,等我死了,你一定要辅佐鸿儿坐稳这王位。至于羽儿——”

高逸川想了想又道,“羽儿身子病弱,又和鸿儿不是一母所生,他母家又没有别的亲人,他们母子日后只怕要你多多照拂。你如今过了而立之年却一直没有成家,我几度要给你许了亲事,你却一一回绝,这样下去,我就算到了阴间,也没有面目去见你的父亲。我已经想过了,纤雨是我的女儿,虽然身子纤弱,容貌却是上乘,性子也是最温柔和婉的,比世人都强。如今我就许配给了你,这样一来,你以后和鸿儿、羽儿都是至亲,论起政事你也有了说话的余地,论起亲情,照顾起羽儿母子也是理所应当。等这里的事情过了,纤雨也到了及笄之年,正该给你们把婚事好生操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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