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这里坐。”齐乐人把宁舟招呼了过来,按在了床边。
宁舟显得有些局促,他感觉到齐乐人突然严肃了起来,是他刚才的问题问得不对吗?也是,齐乐人很讨厌自己的尾巴,也许他不应该问。
齐乐人拉着他的手安抚他:“有些事情要问你,算是我考考你,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宁舟不明所以:“十三岁的时候,在永无乡。”
齐乐人深吸了一口气,果然,宁舟只有在诺亚方舟里创造的新记忆,但是那段记忆到十八岁就结束了,后来呢?
于是他又问道:“我们很久没见面了,对吧?”
宁舟:“嗯!”
齐乐人:“多久?”
宁舟怔忪了一瞬,猩红的眼眸中是淡淡的迷茫,他不确定地说道:“好像……三……有七年了。”
齐乐人:“!!!”
分居三年已经够惨了,你怎么还擅自加了四年呢?!
齐乐人痛心疾首地倒推了一下时间,也就是说现在宁舟的记忆里,他们十八岁的时候就分开了!
齐乐人:“我去了哪?”
宁舟:“黄昏之乡。你去……寻找……另一条路。”
齐乐人捂住了额头,好家伙,这是把他爸妈的事迹直接搬来套用了!
齐乐人绝望地问道:“所以我们现在还没结婚?”
“没有……”说着,宁舟迟疑了,他觉得他们应该结婚了,但是他不记得婚礼。
他们一定有一场恢弘奢靡的婚礼,在魔界最繁华的地方举办,盛大到他不可能忘记。但是记忆告诉他:没有,你的齐乐人十八岁就远走黄昏之乡,你们还来不及举办婚礼。
齐乐人欲言又止,明明他们求婚的七天后就结婚了,结果现在当事人觉得他们订婚七年仍未举办婚礼,他是不是被骗婚了?
“我们今晚就结婚,怎么样?”齐乐人咬牙切齿地问道。
“这太简陋了!”宁舟一脸不赞同。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想到简陋的婚礼,内心就涌起一阵深深的愧疚感,仿佛他们真的在一个简陋到连小木屋都没有的地方结了婚。他觉得愧对齐乐人。
逼婚未遂,齐乐人沉痛地自我反省,宁舟说得对,这次结婚一定要搞得盛大繁华,这样才对得起宁舟。
婚礼应该在王都举行,办得隆重煊赫,让整个魔界都知道的那种!两人的思路以不同的路径达成了一致。
结婚之后……齐乐人有一瞬间的心猿意马,他偷瞄了宁舟一眼,却发现宁舟也在偷看他,两人对视的一瞬间,俱是心跳加速,下意识地别开了脸。
“咳咳,这个回去再说。给那些恶魔找点事情做,要是办得不好就提头来见……”齐乐人语无伦次地嘀咕了两句。
“好,都杀了。”宁舟在心里默默祈祷齐乐人没有发现他的耳朵在发烫。
“我挖好坑了,拿去沤肥。”说着话,齐乐人的脑中闪过的却是两人在十八岁的回忆里,在黄金行宫一角缠绵热吻,恼怒的魔王惩戒魅魔的“偷情”。
“嗯,多种点花,很好。”宁舟也在想那一幕,他深深地记得魅魔的身体是多么敏感多情,落在他皮肤上的吻痕像极了红色的玫瑰花瓣。
“玫瑰花挺好的,结婚用得上。”但是魅魔的身体很不争气,齐乐人暗暗悔恨,当初为什么要用魅魔结晶凝聚化身?就不该贪图魅魔擅长吸收与融合的天赋……他指的是本源力量,不是那个方面。
“是的,很好用。”虽然还没有结婚,但是适当的亲密也是可以的吧,只要把握尺度……宁舟坚定的信念间豁开了一道缝隙,甜蜜的陷阱在另一头引诱着他。
两人前言不搭后语地聊着,竟然聊得异常顺畅,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不对劲。
直到齐乐人强行把脑子里的旖旎念头赶走,这才稍稍正色。
宁舟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罪恶亵渎的念头,他豁然站了起来,本能地想去雪地里冷静一下。
“你去做什么?。”齐乐人问道。
“给你倒杯水。”宁舟下意识地说道。
齐乐人无语地看着他:“这里又没有水壶,倒什么水。回来坐好,我们接着聊。”
宁舟默默地坐了回去。床垫太柔软了,心无绮念的时候他没有多想,可是现在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念头,因而坐立不安。
齐乐人终于把最重要的那个问题抛了出来:“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来到雪焚高原吗?”
宁舟皱着眉回忆,他脑中的记忆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黑洞,他记得自己十三岁之前的事情,也记得十三岁到十八岁之间的种种,可是这些记忆都在飞快地模糊,唯有齐乐人出现在的部分清晰而鲜明,让褪色成黑白的回忆有了一抹亮色。
他珍惜这所剩无几的色彩,情不自禁地贪恋着有他出现的画面。等到他去审视齐乐人离开之后的记忆时,那里已经只剩下支离破碎的轮廓。
十八岁那年,齐乐人为什么离开了魔界去了黄昏之乡?他真的说了他要去寻找另一条道路吗?为什么他不记得这一幕?
之后的七年呢?有四年是模糊的空白,最后的三年却反而有了色彩,他记得齐乐人给他寄来的信,也记得他给齐乐人寄去的礼物,是阿娅在他们中间传递遥远的信息……阿娅?龙蚁女王?静海荒漠某个部落的人类少女,她怎么会变成了恶魔?
一幕沉寂在黑暗中的记忆突然闪过,他看到自己化身魔龙在地缝的圣火旁咆哮怒吼,还是个人类的阿娅恐惧地看着他,齐乐人却迎向了他,安抚地亲吻发狂的他……然后,阿娅跳进了圣火之中,成为了龙蚁女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他不记得前因后果?
“宁舟?宁舟!不要想了,停下来!”眼看着宁舟的表情越来越痛苦,那令人不安的毁灭之力在疯狂地侵蚀他,齐乐人当机立断叫停了苦苦回忆的宁舟。
不能让他想下去,这太危险了,本源的诅咒宛如附骨之疽,稍有不慎就会加深侵蚀。
宁舟听不见,他抱着头,红眸中跳动着恐怖的火焰,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熊熊燃烧,像是要把那些记忆烧穿,让被记忆照亮的黑暗再度占据他的意识。
齐乐人见情况不妙,急中生智,掰过宁舟的脸亲了上去。
这个吻像是坠向火海的第一滴雨水,落在被大火包围的那个人的嘴唇上,激起了他的求生欲,他在内心祈求,让这场雨下得再大一些,唯有这样他才能从火中得救。
可是雨水又是如此吝啬,连他的衣服都无法淋湿。他急迫地求雨,越求越急。
柔软的嘴唇被他撬开,他的爱人浑身颤栗,抓住他的手腕想要阻止,但是随即被他反手按在了床头,刚刚铺好的柔软大床成了禁锢之所。
他想把爱人藏起来,用云朵一样绵软的牢笼囚禁他,恶龙珍视它的宝藏,一丝一毫也不愿让人觊觎。他要每天看着他,亲吻他,渴求他,得到他的全部。
疯狂而病态的渴望在本源的诅咒中生根发芽,诅咒在滋养扭曲的欲望,它嘲笑着他:【别再假装清醒,其实你早就疯了。】
不,我还没有疯,我不会……也不能……
浓浓的血腥味从口腔中传来,在热吻中失神的齐乐人骤然回过神来,慌忙从床上坐起来,掰开宁舟的嘴检查:“你咬自己干嘛?”
宁舟红着眼睛不吭声,视线落在齐乐人被粗暴扯开的衣领间,锁骨上缀满了星星点点的红痕,于是更加自责。
齐乐人又好气又好笑,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症结。
“会有罪恶感,对吗?”齐乐人问道。
宁舟点了点头。他害怕伤害齐乐人,害怕自己潜意识里疯狂的念头会失控,做出自己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错事,因而充满了罪恶感。
齐乐人以为自己懂了——又是教廷那一套性有罪论祸害了大好青年。
“来,躺好,再给你科普一堂生理课。”齐乐人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宁舟躺上来。
宁舟犹豫间就被齐乐人按住了,浑身僵硬地享受了一次膝枕服务。
齐乐人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温柔地说道:“一直以来,我不认可教廷的一个理念:唯有生育是值得赞赏的,但是性却是有罪的。”
宁舟的眼前一片漆黑,但是带来黑暗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伴侣温暖的手,所以他并不焦虑,他听到耳边响起齐乐人的声音:“宗教的意识形态决定了它有扩张的需求,这一点教廷也不例外,所以它鼓励生育。但是教廷又是保守的,它禁欲与节制的理念决定了它反对浪费奢靡、个人主义、放纵欲望,所以它只鼓励缔结了婚姻关系的异性,为了繁衍而发生性关系。其余的一切性关系,要么是轻浮的,要么是放荡的,要么是不耻的。”
“我倒是不完全反对教廷的全部,人类确实很容易放纵自我,沦入到无穷无尽的享乐欲望中,适当的克制与节制是有必要的。但是,渴望自己的爱人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齐乐人斟酌着词汇,小心翼翼地说道,“它可以有仪式感,也可以情难自禁,甚至可以很有情趣。只要彼此是愿意的,会因此感到快乐,那就是很美好的事情。所以你不必有任何负罪感,我爱你的心情与你爱我的心情是一样的。”
冰雪寒冷的雪焚高原,雪松林间简陋的小木屋中,是一场再温柔不过的迷梦。
衣衫凌乱的魅魔轻声细语地鼓励爱人,要直面欲望而不必有罪恶感,却不知道安静地枕在他膝盖上的魔王正在努力克制囚禁他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