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怎么会过得好呢?”少年眼圈红红的,“姐姐你不用骗我了。要不是穆王出事,你恐怕现在还在那里苦苦熬着……”
谢解意:所以弟弟,你是想说,穆王死得好吗?
哦,还没死。
是咒他快点挂吗?
“我听说外甥已经被封了世子。”
大概是意识到说话时间不会太多,谢行聿转换话题的速度非常快。
“姐姐,不能因为这样,你就以为高枕无忧了。”
谢解意:突然觉得弟弟有点厉害怎么办?
“皇上对穆王府态度不明,但是毫无疑问,他想要收回兵权。”
谢解意:给你点个赞,穆珩也是这么说的。
“握住!不要交出去!那是保命的,无论任何人说什么,都不要交出去!”
谢解意:弟弟,咱们讨论这个问题的前提,是不是至少,我得有兵权……
我手头什么都没有,在这里纸上谈兵,说什么交不交?
“鬼卫的忠诚,众人皆知。穆骁,穆甲他们这些人,曾经都是王爷的心腹,这时候,你都听他们的,不要意气用事……”
谢行聿太着急了,鼻尖都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他是真的关心这个姐姐,在他能力所及范围内,已经为谢解意考虑了很多。
谢解意还想到,他这么多年,刻苦努力,是不是,也有为自己考量的原因?
血浓于水,这就是亲姐弟吗?
“还有姐姐,”谢行聿道,“那个女人伪善阴险,但是这么多年,已经在谢家站稳了脚跟,父亲对她又深信不疑。所以,不要和她硬碰硬,要迂回。”
谢解意反应了下才明白过来,“那个女人”说的是方氏。
原来,谢行聿在方氏面前的乖巧甚至木讷,也是装出来的?
可是他怎么做到的?
他可是从小,就生活在方氏的阴影下的。
“姐姐现在还需要谢家给你撑腰,”谢行聿继续道,“所以就算有些事情,很想撕破脸皮,也要再忍耐忍耐。至少要等到……我可以强大起来,帮娘和你报仇。”
“帮娘报仇?”
“是。”谢行聿握紧双拳,眼中含泪,“姐姐,娘当年,是被她害死的!”
谢解意不由叹气。
后宅阴私,真的从来没什么新意。
什么时候,能出个后院妻妾争宠,直接把男人剁了这样的消息呢?
女人之间,天天为了根烂黄瓜,打得头破血流,变得心狠手辣,手染鲜血,面目可憎……
“我知道了。”她声音平静却坚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欠我们的,总有一天,我们会讨回来。”
“对!”谢行聿身形都有些颤抖了。
谢解意见状试探着道:“这些事情,是你自己查出来的?”
感觉好像不太对劲。
谢行聿却道:“不是,是外公的人查到的。”
谢解意愣住。
外公?
是了。
外公都没有放弃她,怎么会放弃弟弟呢?
当年外公身体不好,被人抬着,都得去青云庵探望她……
是的,谢解意为什么会有钱?
不是因为她画画册子赚了多少,那更像是为爱发电的爱好;而是因为,外公是巨贾,外家的人,一直在源源不断地给她送钱。
外公非常宠爱女儿,即他们兄妹俩的生母。
当年生母一意孤行,非要嫁给谢诗观这个渣男。
为了不让女儿受委屈,外公陪送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而且都是真金白银,铺子良田,没有充数的。
生母嫁到尚书府,所有人都在嘲笑她的商户女身份,但是也都在觊觎她的嫁妆。
事实上,后来谢家几乎所有人,也确实多多少少都得了便宜。
生母实在太自卑了,只能用钱去收买人心。
前身那种敏感自卑,在很大程度上,是随了生母。
来自高度发达商业社会的谢解意,其实很难理解这种有钱人的小心翼翼和卑微。
外公一直关心自己,怎么会不管弟弟?
所以谢行聿没有在方氏手下长歪,原来还是因为外公在倾注心血。
很好。
谢解意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还有个弟弟,和她并肩作战,要一起清算过去的血债。
“姐姐,不要怕。”少年目光黑亮而坚毅,即使天上最亮的星星,也难以夺其闪亮,“我会保护你的,我长大了!”
他终于做到了!
他以后,还会做更多。
“姐姐不怕,”谢解意哽咽了。
这是前身,没有等到的表白。
“有什么事情,”谢解意逼退泪意道,“过几日,你去王府寻我,咱们姐弟慢慢说。今日,还得你出去撑场子,快去忙吧。”
“好。姐姐也要小心些,晴天你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青色比甲的丫鬟走进来,蹲身行礼。
“姐姐,她是我的丫鬟晴天。你多年没回来,府里的情形已经不了解了。今日在府里,就让她陪着你,免得你被人害了去。”谢行聿道。
“好。”谢解意领了这份关心。
晴天飞快行礼道:“六少爷,您快出去待客吧。有几位贵客要来,老爷肯定要寻您一起出去迎接——”
说完,她又上前,替谢行聿整理了一下腰间的荷包,然后躬身退下。
看得出来,她做这些自然而熟稔,应该是伺候谢行聿很久的人。
谢行聿不放心地叮嘱几句,这才匆匆出门。
晴天目送他离开,然后道:“王妃娘娘,奴婢带您去正院吧。老祖宗那里,要是耽误久了不去,怕是会被挑理。”
她口中的老祖宗,是谢解意的祖母。
一个表面上宽和大度,实际上却自私自利,冷血势利的女人。
——她纵容着府里过去的那些恶行。
不过,她的身份足以死死压制住方氏,所以眼下,还是可用之人。
谢解意整理好情绪,牵着迟迟的手,跟着晴天一起,往松鹤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