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无论林氏怎么说,让方喜儿讨好父亲,讨好祖父母,讨好其他人,方喜儿都不为所动。
在别人面前,她异常沉默,所以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傻的。
后来,方喜儿干脆装傻。
你说我傻,那我就傻。
只有林氏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其实极其早慧。
她是懒得和那些人说话而已。
她的智慧,不是用来消耗在无所谓的人身上,而是用来赚钱,用来改变母女的生活。
人人都说方喜儿是个傻子,所以就算她不经常在,众人也都习以为常。
而实际上,方喜儿带着丫鬟在市井游荡。
于是,就有了后来国子监门口非常有名的那家状元饼店。
状元饼,就是取个名字,其实就是肉馅饼;另外小店里还卖馄饨等小吃,做得干净,味道也好,加上供应时间很长,什么时候读书饿了都能来填饱肚子,所以深受国子监学子的欢迎。
方喜儿没有发财,但是每个月,都能有几十两银子的进项。
比起府里母女俩加起来才二两银子的月银,那是很大一笔收入了。
当然,开店最初需要的八十两银子,是林氏从被丈夫挥霍得所剩不多的嫁妆里硬挤出来的。
林氏还和方喜儿说:“你就当这银子打了水漂,赔了就当被你爹挥霍了,千万别难受。要是因为这点事情伤了心,毁了身子,娘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方喜儿笑着答应。
她知道林氏对她好。
她日后定然也会回报这份深情。
而谢行聿,也是众多去捧场的学子之一。
方喜儿对他印象深刻。
不是因为他长得好——虽然事实也是如此,但是引起方喜儿注意的,是这个人超低的消费额……
谢行聿每天都会在国子监留到半夜才走,会到铺子里买上一盘素包子,然后要一碗免费的馄饨汤,把素包子都吃完。
消费共计六文钱。
店里的人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只听国子监的人有时候喊他“谢兄”。
所以店里的小二,私下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谢六文”。
不过方喜儿知道后,还是把小二说了一顿。
莫欺少年穷。
能在国子监读书的,要么是家里有钱有势,要么自己极为优秀。
方喜儿觉得,“谢六文”应该是这样。
她也知不知道他名字,但是出于怜悯和对读书人的尊敬,方喜儿有时候走得晚,见谢行聿来,会让人给他添半碗肉馄饨,说店里没卖完,不吃也是糟蹋了。
第一次,谢行聿把馄饨钱给了。
第二次,方喜儿去和他说,已经给过钱,请他吃,谢行聿从善如流。
第三次,谢行聿又给了钱。
方喜儿想,也不能这般做好事,有强买强卖的嫌疑了。
所以她灵机一动,说店里人手不够,请谢行聿帮忙归置一下桌椅。
谢行聿想的是,这位姑娘年纪轻轻,就要抛头露面,家境肯定不好。
而她对自己还这么大方,有点小请求,怎么能拒绝呢?
于是事情最后变成了,谢行聿每天晚上从国子监最后一个离开,然后到铺子里帮忙收拾桌椅,吃一碗作为报答的肉馄饨,然后回家。
两人渐渐熟悉起来。
谢行聿也渐渐对方喜儿生出了情愫。
但是直到这次高中,他明白自己在谢家也开始有话语权,然后才下定决心表明心迹。
而方喜儿,虽然也觉得谢行聿很好,却从来没有想过把他占为己有。
一来人家勤勉努力,日后说不定前途无量;二来就方家乱糟糟的样子,何苦把别人卷进来?
自己有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爹,嫁个要走仕途的读书人,日后说不定怎么就连累了人家。
但是年轻姑娘,对于未来没有幻想是不可能的。
她也想过嫁人。
但是开店见识了形形色色的男人,怎么说呢?
你要说都是自私自利的渣男,那是胡说;可是十个之中,有那么两三个不错的,已经很好了。
她想找出那两三个之一,最好人老实本分,没有什么地位利益可图……
日后两人谁也不嫌弃谁,一起经营铺子,也能把日子过好。
至于偶尔入梦的清俊的少年,那终究是心底一个旖旎的梦境而已。
两人都没有想到,今日会在谢家,以如此猝不及防的姿态相见。
他们彼此心里都掀起了巨浪——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方喜儿还得继续装傻。
装傻装久了,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但是没办法,傻子都还有人想着利用,更何况不傻的人?
所以,做个傻子挺好的。
“娘,他看我,这个坏人看我!”
说话间,方喜儿带了几分哀求看向谢行聿。
谢行聿虽然倍感意外,但是还是感觉到她不想相认,便拱手行礼道:“是我冒犯了,我以为是姐姐……”
谢解意:虽然……但是,弟弟,你能不能找个走心点的理由?
林氏带着方喜儿,匆匆往方氏这边走来。
方氏道:“看看,王妃娘娘您看,这俩孩子,还看对了眼。”
谢解意冷笑着道:“可能母亲年纪大,眼花了。”
谢行聿听见她的话愣住,随即看向她,却欲言又止。
谢解意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方氏这种人,倘若让她知道,方喜儿正是谢行聿想要的,哪怕方喜儿真是个傻子,她也会拆散这门亲事。
有一种人,就是见不得别人过得好。
方氏更是其中翘楚。
吃过饭,穆珩开口,说有点事情,要谢行聿帮忙,邀他去王府住两日。
谢解意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王爷知我爱吃瓜,特意送瓜到面前。
谢谢了,老铁。
谁知道,回去的马车上,谢解意还没来得及开口吃瓜,穆珩竟然先开口了。
他问谢行聿:“那方喜儿,就是你在外面看上的卖状元饼家的女儿?”
谢行聿点点头。
穆珩:“有点傻,不过尔尔。”
谢行聿涨红了脸:“姐夫,他不傻!”
谢解意:“我看你傻了。叫王爷,别叫姐夫!”
穆珩是那么平易近人的人吗?
不,不是。
他吹毛求疵,一言不合就毒舌。
谢行聿:“可是,是姐夫……”
是姐夫让他喊姐夫的啊。
“一个称呼而已,行聿愿意喊什么,我难道还能和他计较不成?”穆珩冷冷开口。
谢解意:“您不介意就行。”
谢行聿懵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小朋友,有很多问题不明白……
比如,姐夫为什么甩锅……这事明明是姐夫先提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