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郡王的事情,由我安排,你不用操心。等他来了之后,你平常心待他足矣。”
“哦。”
谢解意觉得,安郡王算是被穆珩安排明白了。
“你觉得迟迟,是不是有点……思虑过重?”穆珩迟疑着道。
谢解意:“她思虑过重?”
已经够没心没肺的了,还好有心眼,不至于让人太操心。
“她不能提起‘死’,否则就会失控。”
穆珩十分担心。
他就不止一次看迟迟因为这个话题而崩溃。
每次都得谢解意温声细语哄她半天才好。
“谁不是呢?”谢解意幽幽地道,眼中有晶莹闪烁。
她也不想离开父母,可是……到底也由不得她。
穆珩还以为她不舍得和自己分开,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拭眼泪,“你放心,我还能陪你好多年。”
谢解意:“……自作多情。”
“你看,又口是心非了。”穆珩道。
谢解意:“……”
早早主动把正房腾出来给安郡王。
谢解意心里不是滋味,毕竟自己的孩子自己疼。
她和早早商量,“要不让安郡王住在隔壁,在中间给你们开个门洞行吗?”
这样两个人都可以住正房了。
早早却道:“娘,我其实是想,如果他不嫌弃我的话,我们就住在一个屋里。如果他想自己住,我就搬到厢房里,也不远。”
“为什么?”
“他没有爹娘了,很可怜。我什么都有,就照顾他一下吧。”早早懂事地道,眼中露出怜悯之色。
他虽然不说,但是想起安郡王的处境,倘若代入自己,那也是撕心裂肺的痛。
谢解意欣慰于他的懂事,但是又担心他太容易共情,日后容易受伤。
哎,做父母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操心。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谢解意想到这里,也越发怀念起自己在现代的父母。
为了求心安,她拉着穆珩去寺庙里上香。
穆珩:她是太爱我,太担心失去我了。
谢解意:这厮越来越自我感觉良好了。
二月底,一身重孝的安郡王,在天子近卫的护送下,出现在了王府的江南别院。
穆珩携妻儿一起在门外迎接。
——心里怎么嫌弃这个孩子愚笨,该做到的,穆珩都不会让皇上挑出毛病来。
迟迟天真无邪,盯着安郡王看了又看。
安郡王对她笑了笑,“迟迟,我一直想找你捶丸,扒拉手指算着你什么时候能从江南回来。”
结果没想到,他来江南找她,却不能捶丸了。
他父母都不在了,他要守孝,摒弃一切娱乐活动。
“你瘦了。”迟迟小声地道,“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来我家,我爹会做很多好吃的,我分给你吃!”
矮冬瓜,现在成了矮……黄瓜。
衣裳变得宽大空荡,被风一吹,安郡王都撑不起来。
“迟迟,我没有爹了。”安郡王道。
迟迟一时语塞。
她已经在小心地回避这个话题了,却没想到他自己会主动提起。
这,不算她的错吧。
在安郡王抵达之前,谢解意已经给她上了好久的课,不让她口无遮拦,一定得照顾安郡王的感受。
结果安郡王自己提了……
“我也没有娘了。”安郡王继续道,稚嫩的脸上,有些近乎麻木的伤痛。
他还太小,有时候想起来觉得再也见不到父母了很难受,但是大部分时候,他想不起这惨烈的现实。
他觉得自己好像还活在从前,父母依然在身边。
父亲宠爱弟弟,嫌弃他的平庸,当着他的面,就说弟弟是长子就好了。
母妃眉宇间总有轻愁,对他也不亲近。
小姨母说,母妃日子过得很难,让他体谅。
他懂事地点头“哦”一声,并不理解为什么母妃日子难,就不管自己了。
或许母妃的难,是因为他吧。
对于弄不清楚的问题,安郡王不深想。
可是不管怎么说,别人都有父母,他却没有了。
父母出殡的时候,所有人都要他哭,可是他哭不出来。
身边的小太监胡图偷偷对他说,让他想想伤心的事情。
安郡王想了半天,也只想到了迟迟不能和他捶丸,这才流了几滴泪。
可是他确定,他舍不得父母,他因为东宫的覆灭而悲痛。
可是他哭不出来,真的哭不出来。
谢解意也很快发现,安郡王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怎么说呢?
就是太沉静了,从他脸上,行为上,看不出任何关于遭遇人生变故的影响。
他和早早一起跟着大儒读书,也和迟迟说笑,让吃饭就吃饭,让睡觉就睡觉……
“这,正常吗?”谢解意问小昭和叶微。
她问过穆珩,穆珩说正常。
他觉得,安郡王心智不成熟,可能还像个四五岁的孩子,理解不了悲伤那种高级的情感。
谢解意对这个认知不是很赞成,所以来问小昭和叶微。
“我觉得,这个孩子有点大智若愚。”谢解意道,“你们怎么想?”
叶微实话实说:“他要不是郡王的话,我就得说,他……有点呆。”
是郡王就算了,不敢说。
小昭更直接:“要么他傻,要么我傻。”
“什么意思?”
“我觉得他傻,但是也可能,他太聪明,所以我没看出来,那就是我被当傻子耍了。”
谢解意:“……”
没有那么极端吧。
她觉得安郡王可能是受了重大创伤之后,出现了些应激反应。
只可惜,她不是很懂心理学,能帮他的不多。
可是无论如何,她决定去问问。
安郡王和迟迟在水榭里一起喂鱼,两人在说着话,气氛似乎不错。
谢解意悄悄走近,就听迟迟道:“这边这边,都和你说了,不要喂那条大胖鱼了,我怕它要撑死了。”
“对不起,迟迟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都跟你说了好几遍啦!”迟迟嘟囔。
谢解意闻言便忍不住开口道:“安郡王都和你道歉了,迟迟你不能大度些吗?谁没有犯错的时候,别人抓着不放,你会不会难受?”
迟迟的脸顿时耷拉下来。
安郡王忙抓着谢解意的袖子道:“王妃娘娘,您别说迟迟,是我不好。”
谢解意对他越发爱怜。
迟迟想了想,矮冬瓜爹娘都不在了,自己不能气他了。
于是她便开口道:“算了算了,我们两个都有错,扯平了。”
“不是,你没错,是我的错。”
谢解意心说,多宽厚的孩子啊!
身居高位而不骄纵,真是太难得了。
“迟迟,你生气了吗?”安郡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别生气了好不好?皇祖父知道,会生气的。”
谢解意没听明白,愣在原地。
迟迟这下却生气了,“咱们小孩吵架,你怎么还得搬大人出来!”
你不讲武德!
还拿着皇上压她呢!
安郡王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来之前,皇祖父叮嘱我,要好好跟你玩,要让你高兴……”
谢解意看着一脸紧张的安郡王,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