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花家燕山府,安氏庄园
“……所以,江河同学,这就是你跟个缩头乌龟一样的跑到我这里来躲着的原因?”
大半夜被突然上门的糟心徒弟吵醒的安不至板着脸,盛好了满满一海碗的中药,递到把他弄醒后就躲着他的视线的江河的眼前。
敢吵他不要紧,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怎样?要你管!”
而难得炸毛的黑毛猫猫就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也不看碗里装的是什么,直接了夺过来,将还冒着热气的苦药汁子一饮而尽,然后立刻把空碗塞回安不至的手里,期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嗯?这反应不对啊。
一看这状况,安不至疑惑到连被吵醒的起床气都消去了大半。
他记得这小子一向最讨厌喝苦药的,刚才那碗里他可故意加了不少黄连进去。但这小子不仅一滴不剩地都喝干净了,而且连吭都没吭一声……
这是转性了,还是说……
安不至在这一瞬间,想到某个人在前一天的清晨给他打过的加密电话。
他稍微思量了一下,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用他惯常对江河的嘲讽语气试探道:
“怎么不要我管?江河同学,你要是不想要我管你,那你跑我这里来干什么?侃天说地?下棋斗茶?我希望你的脑子现在还没昏到连时间都搞不清楚的地步。”
“哼!”
回答他的,是背对着他的小徒弟的一声冷哼,和故意挺直的背影。
呦,这副闹脾气的样子真是许久未见了。
上次见到这小子这副模样,还是十几年前他故意放水泄露自己的地址,让被他的垃圾话气坏的少年气势汹汹地打上门的时候了。
时间过的还真是快啊,一转眼已经十五年了。
当年还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年,已经是参加工作多年的精英人士了。
人生有几个十五年呢?
安不至微微摇头,将自己有些飘远的思绪拉回来。
他眨了眨狭长的丹凤眼,开始撩拨江河的底线:
“还有啊,江河同学,你说你都有胆子主动去挨一槍子儿了,怎么没胆子让有资格知道的人知道你了不起的英雄壮举啊?啧啧啧,敢做不敢当,真是……”
虽然但是,这话十分有效。
之前还背对着安不至的江河一下子转过身来,横眉竖眼地就要张嘴说什么,却被早料到会有这一出的安不至给堵了回去:
“停,闭嘴。江河同学,我不管你接下来要说什么,赶紧给我闭嘴!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的声带变成了什么破烂样子!而且你也真是好样的!居然还用变声术装成什么事都没发生?嗯?江河同学,我不得不承认,你在日本这几年确实是长了能耐了!尤其是在自欺欺人这方面。”
怎么说呢,这话里有好几个拐弯抹角的直球。
嗯,没用错形容词,就是拐弯抹角的直球。
它的作用是,让某些能听懂它的胆小鬼感受到直白的关心,却又不会被吓跑。
就比如,前一秒还想着要反驳安不至的前一句话的、安语十级的某人,这一秒已经用震惊中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安不至了。
“干什么干什么?少用那种看傻瓜的眼神看我!你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吗?嗯?”知道小徒弟已经接受到自己的关心的安不至,有些不自在地将目光飘向别处。
嗯,他不太擅长回应别人对他的期待。
即使,那本就是他应得的。
“……所以,安不至,你从刚才到现在为止,都是在关心我的,对吗?”灰色的眼瞳亮晶晶的。
“……谁关心你了?!……咳,好吧,要是你坚持这么认为的话,我也不会否认就是了。……好你个混小子!又搁这儿演我呢?!”
虽然早就领教过无数次自家糟心徒弟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本事了,但安不至还是在心里被对方的行为稍稍惊了一下。
有谁能在两秒的时间里,完成从看到曙光重现的不敢置信欲言又止,到希望再度破灭的心灰意冷止又欲言,之后再到即使意外达成了心血来潮的目的、也波澜不惊稳坐钓鱼台,之间的无缝衔接和完美转换?!
还有谁?!
他就问还有谁?!
好小子!真是好小子!
怪不得能成为mss的王牌!
看看这演技,再看看这变脸速度!
这小子要是没混成王牌才是奇了怪了!
“也许?不过安不至,你的耳朵变红了呦~”
江河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安不至已经看出他刚刚是因为一时兴起而在演戏了。
“你给我闭嘴!臭小子!我今晚就不该放你进来!”
这小子,出门在外这么久了,喜欢用演技捉弄人的恶趣味倒是一点都没变。
关于那个姓金的小子告诉他的事,他可以稍微放心一点了。
不过说起来,他们两个真不愧是表兄弟,都一样的喜欢扰人清梦。
——
一天前,日本东京,某不知名别墅
被挂电话了。
他竟然被挂电话了?
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嘟的声音,黑泽阵微微挑了挑眉,心里难得升起一丝惊讶。八壹中文網
江河那小子居然会主动挂他的电话。
注意重点,主动。
明明从来都是倒过来的。
啊,他也不是抱怨还是别的什么的,只是因为第一次出现这种反常的情况,他稍微有点不适应。
不过说到反常,黑泽阵的耳边响起了他家搭档在挂电话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至少比你强不是吗?”【总之你知道这是我计划的一部分就可以了。】
虽然但是,江河那小子现在的状态肯定不对。
为什么?
这不是废话吗?!
他还没见过有谁在心脏附近挨了一槍之后,在短短一周时间就能活蹦乱跳的。
中槍后的养伤时间,最起码是要半个月起步的。
更别说中槍的位置还极为靠近心脏。
举个最实际的例子。
在三年前,赤井秀一被江河在跟他现在差不多一样的地方开了个血窟窿,最后在医院躺了将近一年半才能爬起来。
所以,显而易见的,江河那小子绝对又在背着他折腾自己了。他的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怪不得最近一个星期都躲着他走!
行啊,长本事了。
反应过来自己被蒙了的黑泽阵阴沉着脸,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迟钝到能被状态不佳的搭档瞒过去。
而且还是整整一个星期都没察觉到不对劲。
这时,天边刚刚跃出地平线的太阳将光芒撒进了黑泽阵的眼底,让他下意识抬起手挡在额前。
这阳光稍微有些刺眼了……
而且他记得,江河上次这个样子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么想的来着。
回忆起某些不愉快的记忆的黑泽阵皱了皱眉,桌角下左手食指猛地一用力,按下了一个的隐蔽按钮。
一个精心设计的暗格在几乎同一时间从这张红木桌子的边缘中弹了出来。
那里面放着一部跟他曾经的发色相同的、外壳几乎没有磨损痕迹的金色手机。
黑泽阵将这只外壳几乎没有磨损的金色手机开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通讯录中的一个号码,向某个人发送了通话请求。
虽然,在入职前签订过的保密协议让他不能把某些事告诉一些,他认为应该让他们知道江河现在的状态、并且能采取措施让那小子不会越陷越深的人——他知道仅凭他一个人,根本拉不住那个不可理喻的混蛋。
他从十七年前就知道了。
但是,这不代表他不能在保密协议划定的范围以外找到符合条件的人。
一个合格的mss从不循规蹈矩。
总而言之,算账的事先往后推一推,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那个混小子玩脱了。
“……瓦西里.金,我假设你的脑子还能让你知道,种花家现在连天都没亮。”电话另一边的人显然是被吵醒的,口气中带着没有丝毫掩饰的不耐烦。
“我当然知道,安先生。但我想我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应该足以让您忽视掉这点不愉快。”黑泽阵
“那我洗耳恭听,假设你接下来说的内容能符合这句形容的话。”
——
呐,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会专门在大半夜的时候把老师折腾起来啊。
江河看着眼前不停地变换着神色的安不至,默默在心里想道。
瓦西里暂时不能出现在种花家,所以能跟他这么毫无顾忌毫无障碍地聊天的,也就只有老师和先生了。
嗯,他会来找老师而不去找先生,绝对不是因为先生的起床气比老师的起床气要来得可怕。
嗯,不是比刚刚老师一醒过来就放雷劈他并且还故意让他喝特别多加了黄连的中药还要可怕的那种可怕。
……说起来,姐姐还有云晨他们几个也太草木皆兵了一点。他现在真的一点事都没有,他们根本不需要那么小心翼翼地把他当易碎品看待。
为什么无论他怎么说,他们就是不肯相信呢?
在一切都结束以前、在他们都像阿泓一样不需要他以前,他是不会让自己陷入长眠的。
江河轻轻地摸了摸被他缠绕在左眼的绷带。
嗯,就跟太宰一样。
——
如果演戏演的久了,称职的演员很可能会入戏,甚至是忘了自己其实是在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