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服务生熟悉的声音的一瞬间,富特尼几乎压不住内心升腾的怒火。
这就是慕鹤的毕业考核?!
之前联络的时候仪秦跟他提过,慕鹤在军校里报名参加了今年选拔mss预备探员的训练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孩子和他那个组的所有人,都会在这两天完成毕业考核之后分配到他的名下。
本来嘛,训练营毕业考核的内容根本不是他该操心的问题,而他也没有兴趣到别人的职权范围内指手画脚。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对考核内容一无所知。
所以……训练营的那群混蛋到底在干什么!什么时候毫无实践经验的学员可以在没有正式探员的带领直接上一线了!
一线是这些孩子能来的地方吗!
哈?他为什么说这里是一线?
都tm跟通缉犯近距离接触了,不是最危险的一线还能是最安全的大后方吗?!
——而且之前回总部的时候,他特意抽空看了眼mss内部通缉令:
“富特尼”,真实姓名不详,男性,推测为三十岁左右。体态中等,身高1.85m上下。愉悦犯。手段残忍,狡猾如狐,尤其擅长近身格斗和槍斗术,判定危险等级为“sss(最高级)”,如非有万全把握不得惊动。
只派一组总共六个人的训练营学员,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万全把握的样子。
所以想也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群倚老卖老不知轻重的混蛋,为了排除异己竟然连最基本的良心都没有了!
就像当初对待笑春那样。
别说什么这么做是为了锻炼那群孩子的能力的鬼话!
就算mss的人手已经紧张到要去公安借人的地步了,试探有最高等级通缉令的通缉犯这种事,也轮不到这些还未成长起来的后辈们做!
于私,虽然他这个假的通缉犯确实不会对这群孩子下重手,充其量花点时间和精力,把他们引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全部打晕,接着匿名报警。
但!是!如果这些孩子今天在这里碰上的不是他,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愉悦犯呢?他们今天可能就一个也回不去了!
这是于私。
于公,说的不近人情一点,这些还没毕业的、实践经验几乎一片空白、而且连在二线摸爬滚打的预备探员都比不上的军校学生来一线,除了给在一线工作的正式探员拖后腿外,没有其他任何作用——他们会被看出这一点的敌手利用,就像现在重整旗鼓的天蝎宫一样。
啊,是的,富特尼意识到自己在情急之下犯了个低级错误,同时也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天蝎宫双眸中的意味深长。
虽然有点麻烦和冒险,但若要在让天蝎宫打消这种想法的同时,尽可能地降低各项损失的最优解确实是……
富特尼抿了一口咖啡,看着悠闲地翻阅菜单挑选甜品的天蝎宫,一个冰冷的念头逐渐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我要一份巧克力布朗尼。”
借着菜单的遮挡,天蝎宫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富特尼,发现对方并没有如她期望的那样再出现什么异常。
在这种情况下,天蝎宫本该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可终于隐约抓住对手把柄的兴奋感和巩固主动权的迫切,促使她极为草率地做出了主动出击的决定。
“扬子先生,你想来点什么?”天蝎宫挑了挑眉,“据我所知,这家店的甜品风评还是很不错的。”
“我吗?”
闻言,男人放下了咖啡杯。
他没有接天蝎宫递过来的菜单,而是将右手半握成拳抵在与右耳耳尖相持平的发际处,在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天蝎宫后,才饶有兴致地望向服务生,后者也因这毫不掩饰的探究,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蓝莓起司蛋糕,你们这里有吗?”富特尼微微眯了眯眼,
坐在他对面的天蝎宫注意到,富特尼的目光在滑过服务生那块写有“许慕鹤”的胸牌时停留了一瞬,之后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对上了这个年轻人的双眼。
“呃……有的,先生。”许慕鹤停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开玩笑的吧?虽然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但是这个人给他的压迫感,比平时教官训练他时给他的高了不止一个台阶。
而且他这是什么鬼运气啊!会有这种程度的压迫感的通缉犯,怎么都看都不像是他们这些学员能轻松应对的。
镇定镇定。
还是赶紧回去跟那帮家伙一起好好想一想,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顺利完成考核吧。不然因为毕业考核不合格所以留级什么的,实在是太丢人了!
许慕鹤面无表情地想着,拿着菜单来到后厨,跟等在那里的组员们商量起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了。
“你看起来很在意他呢。”
“是啊,”富特尼像是才注意到天蝎宫在看他一样,从许慕鹤离开的方向收回目光,瞥了她一眼,“他是一个能沉得住气的好孩子,不是吗?”
毫不避讳的正面回答让天蝎宫有些意外——如此直白,一点也不像是笑里藏刀的富特尼会有的回答。
“不过,要说在意呢,其实也不尽然……”
富特尼没管天蝎宫到底是惊讶还是别的什么反应。他低下头,缓缓夹起一块方糖,虚假的温柔包裹着装模作样的惋惜和感叹,悄然化作淬毒匕首的冷锋。
“我本以为这里的老爷子不会像加茂家和禅院家的人那么大方,可这份厚礼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
扑通。
随着一声轻响,一块洁白的方糖落进了咖啡杯中,淹没在还冒着丝丝热气的意式拿铁里。重新抬头的男人弯起双眸,混杂着阴霾的愉悦和玩味在其中翻涌。
不对劲,天蝎宫的眼神暗了暗,有哪里不太对劲,似乎有什么重要的线索被她忽略了。
仅仅过了10天,事情逐渐脱离掌控的感觉就再一次裹挟着焦躁,占领了天蝎宫的心房。
富特尼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现在的他压根不像是一个看到身边人被盯上的正常人,反倒更像是发现了难得一见的猎物的猎手。
“您对我似乎有什么疑问。”
富特尼笑着,把撑着头的右手换成左手,又优雅地向在常人看来已经甜到发腻的意式拿铁里加了几块方糖。
“不妨说出来,我一定知无不言。”
恶魔。
恶魔!
天蝎宫低下头,在心里尖叫着。
若不是现在外面天还亮着、鼻尖萦绕的咖啡香和耳边的小提琴时刻提醒,她几乎快要以为自己现在不是待在种花家燕山府的高级咖啡厅,而是还身处10天的那个晚上,那个位于日本东京的、富特尼名下的酒吧里。
富特尼那张讨厌的脸上尽是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胸有成竹,就仿佛,无论她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只能乖乖任他摆布一样。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吧?
富特尼用余光看了眼店内的电视,那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下午4点50分。
“……现在插播一条临时新闻。”
忽然,电视上正在播出的音乐节换成了新闻直播间。
“今天下午4点20分左右,位于燕山府府西的某研究所发生剧烈爆炸,原因暂且不明,救援力量已进入爆炸现场,伤亡情况目前正在统计中,预计不容乐观。”
听到这里,富特尼只有那只正在搅拌咖啡的手微微顿了顿,接着就恢复正常、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依旧云淡风轻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女性,等待她给出回答。
人啊,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窗外的落叶随风飘流,不知将要归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