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子的呢?
安室透瞪着死鱼眼,在思考现状的同时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没办法,这辆保时捷356a的空气里充斥的火药味实在是太呛鼻子了。
现在,琴酒和富特尼正分别坐在车子的前后排。虽然他们迫于boss的命令,不得不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与对方“和平”共处,但是想也知道,这只是表象。
“真是倒霉啊,”富特尼的脸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但他却用毛骨悚然的话语打破了这个假象,“居然一下飞机就见到了不能杀掉的碍眼家伙。”【一看见你我就想问了,怎么是你来接我们?】
看看,只有在面对琴酒时,虚伪惯了的富特尼才会连那些只是装样子的敬语都懒得用。
“闭嘴富特尼,你以为我想见到你那张惹人厌烦的脸吗?”【因为那个老乌鸦要见你们。】
琴酒倒是一如既往地对他看不惯的人冷嘲热讽,但如果他要嘲讽的对象是富特尼,他的语气总会更冲一些。
“哎呀,既然这样,那某些人为什么还会专门过来给我当司机呢?”【这话你还是明说吧,免得这车上的第三个人不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安室透发现,富特尼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去看琴酒,而是微微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琴酒则是像被戳到痛处一样地冷哼了一声:“boss要见你们。”【你倒是会做好人。】
“……哦。”【没办法,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养成习惯了。】
富特尼仿佛没有料到琴酒会作如此直白的回答,一下子失了所有的兴致,连脸上的表情都懒得继续维持下去了。
他顿了一下,才冷淡地回了一声,右手半握成拳,撑着看起来似乎尖了一些的下巴,将视线转向车窗外,不再说话了。
等等,是错觉吧?
安室透隐晦地瞥了一眼富特尼没有多少血色和情绪的侧脸,在心里暗想,总感觉这个男人的心情在琴酒说完那句话之后一下子变得很差,就好像被戳到痛处的不是琴酒,而是他一样。
为什么?安室透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在安室透看不到的地方……
从察觉自家搭档的情绪不太对劲,琴酒就一直暗中留意车上第三个人的反应,所以也毫不意外地发现了安室透的疑惑。他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看了眼右边的后视镜,想要找机会告知搭档,却没想到正好对上了一双混浊的暗色琥珀。
【你是怎么回事?就连这小子都能发现你的不对劲了。】琴酒眯了眯眼。
【哦,我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要是他连这种程度都发现不了,那就是他不对劲了。】富特尼垂眸,将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混浊的暗色琥珀在某一瞬间一下子变成了无光的灰色,旋即又恢复了。
虽然转瞬即逝,但是这种细微的变化并没有瞒过一直用余光留意着右后视镜的琴酒。
【……你打发掉那个老头以后,立刻去弄副美瞳戴上,我可不想在未来哪天突然在组织里听到富特尼是老鼠的消息。】
【你担心什么?我又不是菜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富特尼几乎不作掩饰的不以为然让琴酒心里一惊。
【……江河,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有一点尾巴没有处理干净,所以心情不太好而已。】
富特尼垂眸,改用手背撑着下巴,将目光从右后视镜挪开了。
这回,他是真的在看车窗外的景物了。
你现在看起来,可不只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啊。
琴酒在心里叹了一句,将车子开上了通往长野的首都高速。
————
当天下午,在东京郊外,某座不知名森林的深处,发生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
一个脸色极度恐慌的男人喘着粗气,极为狼狈地跨过突出地面的树根,虽然已经筋疲力尽,可他还是极力压榨着像是灌了铅的双腿,试图让自己的速度快一点、再快一点。
“哎呦!”
突然,他被重重地绊了一跤。
“该死的!什么玩意儿?!”
头昏眼花的男人晃了晃头,试图让视野清晰一些,但这之后,他却开始后悔自己的这个举动——因为绊倒他的,是一具尸体,一具面目狰狞的尸体。
也许是因为森林里较低的温度,这具尸体几乎没有腐化,除了能从衣物和几乎完好的面容看出他是一名男性以外,他额头的那个黑色小洞更是明晃晃地告诉男人,他死于槍伤。
“哎呀~东条先生,您已经没有力气了吗?真是可惜,我还以为您能坚持得再久一点的。”
恶魔的声音由远及近,与恐惧一起冻住了男人本就僵硬的身体。
“哦~原来您见到了冈村先生啊,也难怪您会停下匆忙的脚步了。”
用黑色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青年轻声笑着,缓缓走近了已经浑身瘫软的东条。
“其实啊,冈村先生本来不用在这里风餐露宿的。”青年将脸上的笑容换成了深深的惋惜,“但是,他不小心知道了一点不该知道的事,所以……”
砰——
一颗来自加装了muffler的hkp7的子弾从后方射穿了想趁机逃跑的东条的眉心,让他的惊诧和恐惧定格在了脸上,却没有惊起林中飞鸟。
“就只能永远留在这个地方了~”
青年收起hkp7,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在死不瞑目的东条身上摸索了一阵,最后从他的西装内袋里拿出了一个印有天蝎星座的徽章。
微风穿过林间,轻轻卷起青年黑色长风衣的衣角,同时也压下了他的嘴角。
“咳咳咳……”
“人啊,到底还是不能太任性。”
等嗓间的痒意暂且消退后,不自觉倚靠在附近的一棵树上的青年才苦笑着揉了揉发痛的心口,他站直身体,将徽章放进口袋,并且妥善处理掉了自己来过的痕迹。
“总之加油吧,还有13个,要是不都处理干净的话,恐怕这个身份也维持不了多久呢。”
他呢喃着,用比来时还慢的速度离开了这座第二次来的森林。
——
与此同时,在另一处森林,一座野营帐篷内
“工藤新一!是不是弘树哥那天的那拳打太轻了,所以才让你的眼里只能看得到这种细枝末节,却到现在都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忍无可忍的灰原哀眯着双眼,面色不善地瞪着江户川柯南。后者正因为得知她知道组织boss的号码却一直没说这一点而不满。
“是啊,”她斜着眼,双手抱臂,语气里是满满的嘲讽,“我确实知道组织boss的号码,可是那又怎么样?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那种会驱使你哪里危险就往哪里钻的好奇心,还有丝毫不顾及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小孩子的、从来不知掩饰自己的聪明才智的、高调的行事作风,以及只要能解决案子即使把犯人逼上绝路也在所不惜的毫无人情的性格,让我完全不敢把这种堪比潘多拉魔盒的情报告诉你!”
“我哪里敢告诉你啊!”
灰原哀瞪大了眼睛,就连声音也尖利了起来:“你说啊!就你身上这几个宛如定时炸弾的特质,让我如何告诉你?!如何敢告诉你?!”
“我是想早点摆脱组织的阴影没错!但那不代表我愿意看到我身边的人因此从我的世界中消失!哪怕一个也不行!”灰原哀越说越激动,她恶狠狠地揪住江户川柯南的衣服,悲伤和痛苦裹挟着滚烫的泪水,溢出了眼眶。
“你有想过这种事吗?你没有想过!因为你只关心如何快点推翻组织,却不在乎这期间到底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泽田哥那么好的人,你为什么要让他来为你的胆大妄为付出代价?为什么?!”
“我……”
“而且你还不知道吧?泽田哥早就猜到,我作为组织曾经的高级研究人员,很有可能知道组织boss的号码,所以也曾在私下里问过我这件事!”
“你说什么?!”
“很惊讶对不对?”
灰原哀冷笑着,用力甩开了因此而错愕的江户川柯南。
“我当时也很惊讶,并试图阻止泽田哥继续问下去。但出乎我预料的是,泽田哥在得知肯定的答案后,除了半开玩笑地跟我说捷径不好走所以最好别走之外,居然只再三叮嘱我,为了我的安全着想,一定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知道这个号码。那个笨蛋,明明比任何人都想推翻组织,居然还能笑眯眯地跟我说出那种话……”
“等等,你说泽田哥比任何人都想要推翻组织是什么意思?”
江户川柯南猛地抬起头,在他的认知里,泽田景略是因为他的拜托才会开始调查组织,明面上,对方跟组织应该没有任何关系才对。
“呵,看样子你还没发现啊。”灰原哀快被眼前这个抓不住重点的人给气笑了。
“也对,这种跟案子无关的事,如果没有人特别提出来,你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灰原哀转过身,背对着江户川柯南。
“我想你还没有注意到,同样是作为侦探,泽田哥可比你家那位在全国都很有名气的毛利大叔忙碌了许多。
而且,你也没有想过,为什么每次你希望泽田哥去调查什么有关组织的情报的时候,他都能很快、甚至是当场就给出答案。”
“所以说……”他本身就在调查组织。
江户川柯南不是傻子,灰原哀一点,他立刻就想通了问题所在。
“工藤新一,你要知道,这世上有些事,是根本不需要明说,而且也不能明说的。”
已经收敛好情绪的灰原哀最后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出了帐篷。
————
泽田家
“成实哥、越水,我真的没事。”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浅井成实和越水七槻——他们是来邀请他明天一起去旅行散散心的——泽田弘树心里暖暖的。
不过,虽然不想负了他们的好意,但他现在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和心思啊。
自从哥哥出事后,mss在日本东京这边的部署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漏洞,在组织内的那部分还好,有瓦西里(琴酒)那家伙镇着,应该不会出大问题,可是组织外的这部分就……
虽然按照规定,默认由目前职阶和警衔都最高的他暂时代管,直到总部派专人来接替为止。但话是这么说,职阶和警衔却并不能完全代表一个人的能力。
日本东京的社会环境可比种花家燕山府要复杂得多,不仅本土或官方或民间的大小势力犬牙交错,而且还有外国势力在这其中浑水摸鱼。这才只有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甚至就已经手忙脚乱到连悲痛的时间都没有了。
哥哥,你到底是如何做到十几年如一日的身兼数职却又有条不紊呢?
见泽田弘树的双目忽的失了焦点,本就在担忧他的精神状态的浅井成实和越水七槻对视一眼。
“弘树,”浅井成实首先开了口,“我知道你不爱听这种话,但是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来看,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是啊弘树,就当是我们拜托你,放下手边的工作,出来稍微散散心好不好?”
“抱歉,成实哥、越水。”
斟酌再三,泽田弘树还是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我手上现在真的有不能推脱的事情需要做,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们,等我一忙完,我就立刻出去旅行散心,好吗?”
……
好说歹说,泽田弘树终于暂时劝离了满脸担忧的浅井成实与越水七槻。
他半躺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成实哥他们过来之前,雪野哥(雪野信甫,第42章出现过,江河在东京的直属部下)刚跟他汇报说,下面的同事们发现最近这几天日本公安那边动作频繁,似乎在调查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们本想深入调查,但是由于之前一时不慎打草惊蛇,导致日本公安差点查到他们的存在,所以现在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泽田弘树伸了个懒腰,指尖却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一个硬物,定睛一看,那是一本厚厚的书。
“啊,原来是这个啊……”
看着封面上那四个烫金的汉字,一段极为鲜活的记忆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
时间是泽田弘树到达东京的第二天、从阿笠博士家离开后。
“哎,我说哥,你说你今天上午有重要的事要做,就是到甜品店里来吃甜品吗?”
泽田弘树右手撑着下巴,一脸无语地看着对着桌子上的甜品奋战的泽田景略。
而且吃甜品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专门到装修风格这么童趣温馨又甜美的地方来啊!这里一看就是年轻女孩和带着小孩子的家长才会来的地方吧?他们两个大男人特地过来这里不觉得很奇怪吗?!
想到这里,泽田弘树的目光转向公开厨房,那里有两男一女,一共三个甜点师在三个隔间里各自制作着甜品,不时还引起围观顾客的尖叫声和赞叹声。
不过话说回来,居然能够同时请到日本今年甜品全能的冠军、甜品大赏的得主,而且还有最炙手可热的糖果造型师过来这里工作,这家店的老板估计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有机会一定要认识一下。
“呐,哥,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泽田弘树小声地问了一句正在跟甜品奋战的泽田景略,他知道他哥肯定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过,事情并没有像泽田弘树想象的那样发展。
“唔,这个的口感比上次吃到的细腻多了,真不愧是前田,这么快就找到了改进的方法。”
在消灭掉一个年轮蛋糕之后,泽田景略只是稍微发表了一下感慨,就立刻转战旁边盘子的木头蛋糕。
“喂,哥,你有在听我刚才说了什么吗?”发现自家老哥完全是答非所问的泽田弘树不满地瞪起了死鱼眼。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就是在想这家店的老板如何如何嘛。这种小事根本无关紧要,到了能让人放松的环境就要抓紧时间好好放松一下。来,弘树你也尝尝,这里的甜品味道真的很棒呦。”
泽田景略毫不在意地说着,顺手把一碟造型精美的芝士蛋糕推到了弟弟的面前,又递给了他一把叉子。
真是的,哥哥只要一碰到甜品,就会像个小孩子一样。
泽田弘树看着自家笑得阳光灿烂的哥哥,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过叉子,开始享用眼前的甜品。
算了,哥哥的工作那么忙,偶尔像这样放松一下也是很不错的。
“怎么样老板?不知我的手艺是否还合您的口味?”
当泽田弘树把芝士蛋糕消灭掉差不多一半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男声。
泽田弘树回头,看到了一位三十岁上下,身高175cm左右,穿着考究的白色厨师服,戴着同色的高帽,扎着低马尾的英俊男子。
他便是日本今年甜品大赏的得主,藤野泰男。
等等,他叫哥哥老板?哥哥是这家店的老板?!
“是藤野君啊,味道很不错。现在不忙了吗?”
泽田弘树看到自家哥哥笑了一下,之前的人畜无害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公事公办。
哥哥什么时候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了?
泽田弘树眨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的,”藤野泰男微微点头,认真地说,“请问您现在有空吗?关于之前提过的事,我想跟您具体谈谈……”
“之前的事?哦,是那个啊。不用谈了,我同意了。”泽田景略一边说着,切了一块木头蛋糕放进嘴里。
“可以的话,还希望您能再……等等,您同意了?”本以为还要争取一下的藤野泰男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言而有信。既然三年前答应你了,那么三年后我也不会反悔。”泽田景略喝了一口饮料。
“真是太感谢您了!”藤野泰男向泽田景略微微鞠躬。
“日后还请手下留情。”泽田景略向他点了点头。
三言两语送走了激动到不能自已的藤野泰男之后,泽田景略也不管两眼茫然的泽田弘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继续享用着美味的甜点。
半个小时后
“想问什么就说。”
等回到车上,看到自家弟弟还是一副信息量超载的样子,泽田景略哪里还不知道这孩子被他刚才的这一套反应给惊到了。
想想也对,这孩子在藤野君过来前的几分钟,还在猜测这家店的幕后老板是谁、要不要接触一下之类的,结果藤野君直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放了个炸彈。
“……我说哥,你不是侦探吗?刚才那个甜点师怎么叫你老板?”泽田弘树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没有人规定说,侦探不能开甜品店吧?”泽田景略随口答道。
这孩子还得再练练,问问题也问不到点子上。
“也对……对个头啦!哥你到底还有多少身份是我不知道的!”
“这个……就要弘树你自己猜喽~”
“连个提示都没有,我要是能猜到就有鬼了。”
“唔,好像是哎~”泽田景略歪了歪头。
“哥,禁止恶意卖萌。”泽田弘树黑线。
“好吧,”泽田景略摆出一副我今天心情好所以大发慈悲的模样,“但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次。弘树,你可一定要仔细听好了。”
“是是是,小的一定仔细听。”
“……如果你有一天认为阳光消失了,那么不要忘记,仔细观察你的周围是否有星辰的存在。”泽田景略顿了一下,才认真地说道。
“诶?”画风突变的内容,让泽田弘树没有注意到哥哥话语间微妙的停顿。
“还有,也不要忘了在那之后去翻翻家里那本《封神演义》,但要从后往前。”
这句话说完,泽田景略便闭口不言。
“……没了?”
“剩下的自己猜,再说就等于直接告诉你了。”
“别嘛哥,再给点提示嘛!你知道我没那么聪明的~”趁着正在等红绿灯,泽田弘树开始耍赖。
似乎是被他吵得没办法了,泽田景略又开口道:“好吧。我问你,你还记得高中时背过那篇《岳阳楼记》的原文,以及它是怎么翻译成白话文的吗?”
“《岳阳楼记》?不是,哥,我现在在问你提示欸!你突然问我《岳阳楼记》干嘛?”突然被考察高中时期的知识,泽田弘树顿了一下,才开始抗议哥哥故意跑题的行为。
“嗯,看来你小子确实不怎么聪明。唉~我的弟弟这么笨,将来可怎么办啊~”
而他哥则完全无视了他的不满,只是装模作样地叹气摇头。
“喂!哥你给我说清楚!我哪里笨了!”
“唉~连自己笨在哪里都不知道,所以我才说你笨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