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寿原以为，这一趟抓犀牛，会是自己跟陈刺史与幕僚整理消息、商议方案，然后率郡兵和自己这二百骑兵去犀牛常出没的地方围捕。

不想自己第二天起来被请去刺史府商议时，陈刺史无比轻松道：

“我已令苍梧、南海、合浦、郁林四郡太守一月之内各捕猎十头六尺以上的犀牛献于苍梧城外泽中，届时我等再率兵去寻，其中最大的那一只，必是祥瑞。”

……

贪官污吏！鱼肉乡梓！亏你他妈还知道交趾郡太远献不过来！

刘寿祖安的话都到了嘴边，用平生最大的定力按捺不语。

陈刺史这般命令发出去，各郡可不是得一顿抓壮丁，不顾耽搁春耕也要强逼郡民都去抓犀牛么！而皇帝明令只要一只祥瑞，其他的可不就是陈刺史中饱了私囊？

陈刺史见刘寿沉默，还以为是嫌弃昨晚给的礼物不够。心里估计也暗骂一声年纪不大心倒挺黑，面上陪着笑，又叫人送了几箱象牙、玳瑁、美石等珍宝来。

够了！

眼看着因为自己出使的缘故，要使乡人横生灾祸，刘寿不打算怂了。面对如此吏治，身为持节的侍御史，岂能用和光同尘、融入时代这等理由来麻醉自己无动于衷？

于是也不收礼物，略一拱手：

“祥瑞之事非比寻常，乃是宫中道士推衍所得，只需阳日阳时到一处宾主相迎之宝地，祥瑞自来。”八壹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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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刺史有些不信。刘寿正色道：“此行天子另有嘱托，令本使持节以待时。陈交州万万不可让各郡私捕犀牛。若误驱赶了祥瑞，恐耽误天子大事！”

待陈刺史答应追回前令，刘寿便告辞而去了。

不是不想对这贪官一顿痛骂，可是无能狂怒解决不了问题。此事如何办成刘寿此时心里也没底，若是当面激怒陈刺史，只会令自己更加艰难。

回了驿馆，刘寿召来骆俊等人围坐正堂，让赵瑾、黄忠一前一后在屋外盯梢，便说了此事。

刘寿心里想的不仅是抓犀牛，其实更想效法荆州刺史徐璆，借着此时持节之威，把交州这些不法的官员统统揭举，交由法办。

如今找来众人商议，虽然在座都是知根知底、与交州诸官并无姻亲的人，刘寿也真拿不准这些人会不会支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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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代的好人、循吏，

有些风烈矫矫、刚直疾恶，见不得鱼肉百姓、见之必然义愤填膺，如夏馥。

有些宽仁和善、屡出惠政，自发爱护百姓，而官场往来也不介意交好贪污的同僚，如骆俊。

有些恪尽职守、效忠其君，任太守则能安定州郡，若非本职，行事也不会顾及百姓，如历史上曹操部下屠城的大将。黄盖、刘先大概也属此类。

刘寿说了不想劳民伤财荒废农时，打算自己去找犀牛之事，众人都十分赞同。刘寿又试探着问，陈刺史勾结诸郡、行事荒唐，是否应当上奏朝廷？说完便留意观察众人的态度。

夏馥自不必说，已然劝刘寿检举此僚了。骆俊、黄盖听得陈刺史这般也是直皱眉。

刘先倒是觉得检举之事不急，建议先跟陈刺史一道抓了犀牛，回去再上书举报就是。

骆俊便说：“若得了刺史之助，再行检举，只怕不美。”

刘寿看他们说法，心里已然有数了，此时只想大笑三声：

不论这些人心性属于上述哪一类，只要其君能立身持正、修德爱民，他们必然都会是贤佐、良吏啊。

天下无数英才！

自己既然想要力挽狂澜——不仅是汉末乱世的狂澜，更是三国结束五十年后五胡乱华的狂澜——那么这时候正该秉公昌言，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