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刚走进税务局停车场就收到银行发来的入账二十万的短信，马上给二婶发了信息：“钱已收到，二婶辛苦了，不要跟小惠说啊。”

那边回复：“看你表现了。”

王强回：“表现绝对好，你侄儿加女婿从不让二婶失望。”

那边回：“哈哈。”

王强跟婶婶开着玩笑，但心里并不轻松，往常“化缘”成功，免不了一阵窃喜，这次将化缘最高记录提高了几倍，达到了从未企及的二十万，但心理压力也同样提高了几倍。本月请石化方经理和请教练小兄弟两笔大额“烂账”，为了“肉包子”，账不能滚到下月，月底前要结清。通常情况下，“小钱”都是找王小惠，这次却开不了口，一钱并不小；二请方经理的两万多按王小惠的意思，“替足校办事，足校当然要报销。”

照此原理，请小兄弟也是为足校办事，也应该让足校报销。不跟王小惠说还好，一旦开口，账不算到足校头上她不会给一分钱；如果反对，则公账私了的意图暴露，家庭内部又会引来争论。不反对，把账算足校头上，数额太大，财务公开，面对巨额招待费，所有股东及围观群众会怎么想？必然是：王强花钱大手大脚！钱全部花到自家酒楼里，用公款建立自己的人脉关系！口口声声一切为公，实际却干中饱私囊的勾当！足校刚起步，如此这般的唾沫星子就算不把足校喷死，至少喷得元气大伤。所以王强绝不愿找王小惠帮忙，也不愿把账算足校头上。王强开着车脑子里除了还债还是还债，不想借外力，只想靠手里存款加一个月工资解决问题。才交了场地租金三万，押金一万，存款还剩一万多，加工资两万，总共三万多，烂账有多少？只知道两笔大的加起来不到三万，其余小额签单记不得，到月底，账单才统计出来，如今等不起了，王强给张会计打电话，让她尽快把所有签单统计出来。虽说具体数字没出来，凭以往的经验，总额应该在四万左右，缺口并不大，看来还账并不难，但这一次还清了，以后呢？如果巨额招待费归自己，每个月来两三笔，要了亲命了！招待费归足校，每个月来两笔，要了足校的命了！王强碰到左右为难的问题，脑袋就像气球一样迅速胀大；脑袋一旦胀大，就条件反射般求助亲友团，亲友团排行榜列第一位的是二哥，但二哥太忙，到晚上才有空，等不起！排行榜第二名是大哥，大哥也忙，快到饭点，正是最忙的时候，一直忙到晚上八九点才下班，也等不起！排行榜本没有第三名，当第一第二无条件达成的时候，第三名随机产生。不过，自与刘树声来往密切之后，刘树声渐渐占据了这个名额，王强第一时间想到刘树声，方向盘一转，往刘树声的公司驶去。刘树声对王强的回归很感意外，被排除在化缘陪同人员之后王强竟又找上门来，难道化缘遇阻，回心转意了？刘树声立刻提出请王强到“云顶”吃饭，王强却指定在服装厂食堂吃，理由是不想浪费时间。刘树声马上给食堂打电话，让他们选上好材料，“认真做几个菜，做不好就扣奖金。”

放下电话，想起又给陈琳补了一个电话：“我跟王强在包厢吃饭，你别进来，你在，说话不方便。”

陈琳回一句：“放心，请我都不来。”

王强讲述了找二叔化缘的过程，对刘树声来讲，王强讲的每一个字都极有吸引力，他不敢插一句嘴，生怕打断王强的叙述。当王强“自言自语”结束，问刘树声：“这该死的账，我和足校总要被搞死一个，你有没有办法，让我们两个都活下来？”

刘树声的思维还沉浸在王强的话中，信息量实在太大，得花时间消化，当前还来不及给出建议。受王强完全不设防态度的感染，刘树声也毫不隐瞒地回答：“王强老弟，我要想清楚才能发言，现在不敢乱说。”

刘树声从王强的话中捕捉到几个关键信息，一、貌似实力雄厚背景强大的王强实则是一个“穷人”，入不敷出为常态；二、王家重要决策是以家庭会议的形式进行，而王强的伯妈在家庭中具有绝对的领导地位，她作为大围村企业董事长，或许会动用企业资金搞足球？三、伯妈、二叔对王强有偏爱，王强父亲则有失望和不满；四、王强与王小惠夫妻间那看不见的战线让王强相当忌惮；五、最最重要的是王强对我刘树声的信任，能把化缘故事跟我刘树声讲，不跟黄四郎、彭志刚这些老朋友讲，说明我刘树声在王强心目中的分量已经超过他们。“花两万多吃餐饭，签了三年租房合同，解决了生源问题，其实很划得来，像我跟黄四郎这种股东，能理解，但是大多数股东也确实看不惯，关键是财务完全公开，方经理全区长这些领导也可以看到财务报表，会怎么想？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心里肯定不舒服的。所以招待费尤其金额比较大的，要完全公开，不太可行；做暗账也不好，本来是为足校办事，没有一点徇私的成分，万一暗账被人查出来，有口也说不清了，还不如公开的好。”

这回轮到刘树声自言自语，刘树声把自己的思路讲出来，既提供王强参考，也帮助自己理顺其中的利害关系。王强不敢插嘴，生怕打断刘树声。“既然账不能算到股东身上，也不能公开，我们就只能把这部分账拿出来，单独处理；既然大部分人不能理解，我们只能找少部分能理解的，跟我和黄鼠狼差不多的股东来报这部分账，对不对？那就会搞成两个公司，大公司报大账，小公司报暗账，暗账反正见不得光，就你来管，怎么样？”

“我管不了，到时候搞成一锅粥，坏事；要不，还是让彭志刚来管？”

“如果注册公司，可以让彭来管，我现在想，有注册公司的必要吗？公司一旦注册，要做账，要报税，等于公开了，那就不叫暗账了，迟早会被查到的。干脆不注册公司，钱都往你私人账户上转，不需要你做账，顶多花钱的时候跟股东说一声，消费记录给股东看一下，怎么样？其实一点也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