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框里的照片是黑白的,是一男一女的合照,从神态上看,两个人应该是一对夫妻。
这女人长的非常瘦小,下巴很尖,加上衣着打扮,一看就是东南亚本地人。那男的倒是长的高大威武,虽然容貌比较丑陋,但目光锐利,身材挺拔健壮,配上军装,显得非常英挺。
而他军帽上的那个军徽,是最让我震惊的,那是青天白日徽章,也就是当初国民党的军徽。
这个“重大发现”让我更加觉得,这个村子可能不简单:解放战争末期,大约3000多名国民党被打散的部队聚集到中缅边境地带,然后进入缅甸境内建立所谓的“反共基地”,后来这支队伍在美国人的支持下逐渐膨胀到万余人,并且一直存在着,后来的蒙泰军,以及缅北的许多地方武装,都与这支国民党残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样看来,这个村子很有可能也是当初那支国民党残军的据点之一,并且这些国民党残军并没有跟着大部队进入缅甸丛林深处乃至金三角一带建立“反共基地”,而是在这里生根发芽。罗文英等人很可能就是这群国民党残军的后裔,他作为一个缅甸人,能把汉语说得这么好,原因或许也在这儿。
我又在房间里看了一下,觉得也没什么其他有意思的东西,于是就蹲在一扇窗户边,往外探头看着,想看看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村子里表面看上去还比较平静,除了极少数几个房间外,其他全都暗着,时不时能听到几声犬吠。不过,我这栋房子下面的小径上,不时有两三个背着枪的武装村民经过,而且手上要么拿着手电筒,要么拿着火把,四下照耀,显得格外警惕。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了——催命的又来了。手机掏出来一看,信号居然还是满格的。
“下楼,一直往东,走到尽头往西。”“小雨”的短信。
“那里有什么?”我回了一条。
“有什么东西,当然是你告诉我!”
我皱了皱眉,从自己所在的这栋危险建筑里出来,按照短信中所指示的道路快步行走,一路上一旦身前身后出现脚步声,立刻躲到建筑物与建筑物的缝隙间,不让对方看到。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后,前面出现了一个教堂。这应该就是“小雨”所说的,村子中心的教堂了吧。
这座教堂非常小,严格来说就是一个砖石结构的塔,塔顶还剩下半个十字架。里面有光线透出,而且好像是火把的光芒。我还隐隐听到里面有几个人在谈论着什么。
我躲在一边,把看到的景象发短信跟“小雨”说了,“小雨”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教堂里火把光芒闪处,出来三个人。
“嗯,还有其他消息没有?”
“没有了。”
“老鲍是指望不上了,老魏的援军也要过好几天,我们只能靠自己先扛一阵。”
“是的。”
“尖嘴口安排人了吗?还有鼻梁峰?要当心这帮孙子占领那里用迫击炮打我们。”
“已经安排人了,王嗣源他们几个已经在上面布置了地雷。”
“嗯。”
这三个人一边说,一边从教堂里走出来,随着距离的接近,我也逐渐看清楚了这三个人的样貌。
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我看错了?
我死命揉了揉眼睛,睁开眼再看。
没错,不单单是脸型,还有身材,连脸上的皱纹都分毫不差,甚至于太阳穴边的那颗痣,也是一样一样的。
是罗文英!那个在森林里明明已经被我用柴刀砍死的罗文英!
此时的罗文英依然穿着我第一次看到他时的衣服——蓝色白条纹运动衫裤,前胸这里一大滩黑红色的印记,很明显是血迹。当初我用柴刀砍他时,大量的血迹也是流淌在这个位置,分毫不差。
难道我那一刀并没有砍死他?只是把他砍伤了?这家伙被救回去以后,得到了救治,加上天赋异禀,又活回来了?
可是,让我觉得匪夷所思的是,此时这厮额头上看不到一丝伤疤,连个印子都没有!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有点抓狂了。
此时的“罗文英”(权且暂时称呼面前这个人吧),腰间除了烟杆外,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把柴刀,代之以一把驳壳枪。这令他整个人浑身上下充满了民国土匪的味道。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罗文英”身旁的一个人从腰间拿出一部手机,接听了一下。
“团长,哥丹敏说,发现‘地狱犬’的人了。”
团长?狗日的居然还是个大干部?
“罗文英”伸手接过手机,开始和手机里的人用我听不懂的鸟语对话,应该是缅甸语。
我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发现“罗文英”身旁有一个人是老相识——当初我砍了“罗文英”后,追杀我的三个人里就有他。
就在我还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时,腰间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把手机拿出来一看,是“小雨”的短信。
“到哪儿了?”
“教堂。那个先前被我砍死的家伙好像没死。”
“……那你必须帮我们完成任务,弄死他。”
“嗯,我还有的选吗?”
“有啊,你可以选择去死!”
“去你妈的,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你冲过去。”
“什么意思?”
“冲过去直接开枪干掉他!”
“我去!那我也逃不掉。”
“低头看看皮带,然后再回答一次,冲不冲?”
“冲……”
我先回了这条短信,应付掉“小雨”,然后把手机揣回兜里,暗想:傻逼才会冲,然后就举起手上的m4a1,拉了一下枪栓,瞄向“罗文英”。
“谁!”
哪知拉枪栓的声音一响,立刻就引起“罗文英”身边两个人的注意,他俩不约而同,以最快的速度从腰间拿下驳壳枪来,对准我的方向就开始射击。
我暗骂一声:倒霉!连忙缩回墙内,等对方射来的子弹密度稍减,就探出头去准备反击,却发现“罗文英”等三个人原来站着的位置,已经没人了。
我暗道不妙,原本敌明我暗,现在敌暗我明了,这鬼地方我人生地不熟又是孤军深入,赶紧跑吧。
教堂那个方向是开阔地,很容易被躲在暗处的对手偷袭,于是我扭头往小径里跑。我一边跑一边抬头观察四周建筑物内的情况,避免被上面埋伏的射手偷袭。可这样一来没注意脚下,猛地被一个硬物一绊,人顿时往前平飞了出去,连手上的m4a1都脱手了。
我暗道:怎么就这么背,还想回头看看是什么玩意儿绊的我,猛地就听到一声低喝,一个沉重、健壮的身体从天而降,一下子就压在了我的背上,好悬没把我脊梁骨给压断了。
这人也不跟我废话,拉起我头发,就把我脑袋狠命往地板上磕。“咚”的一下,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红,立刻就几乎动弹不得了。再来了一下,我基本上连意识都不太清晰了。
一连来了三下,我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迷迷糊糊觉得自己的手脚都被用绳子捆上,被那个偷袭我的大汉拖着,向先前那个教堂的方向走去。
额头上流出的鲜血模糊了视线,但我还是大致看清了那个把我狠狠绊了一跤的东西——是一个巨大、粗壮的……树根?从地里拱出来,将四周用来铺路的的青石板都顶了起来。就好像《加勒比海盗》里那只巨大章鱼的触手,从甲板下方拱起来一样。
什么鬼?树根就那么牛,树干和树冠呢?可也没见村子里有那么高、那么大的树啊?
接下来我就昏迷了。
不过,昏迷也没持续多久,我很快就被凉水给泼醒了。
睁开眼睛,只见灯火通明,四周围了大概十来个人,那个“罗文英”就站在我正对面,看着我,皱着眉,表情有些阴沉。其余人一个个看着我,全都是怒目相向。
“罗文英”先对我说了句缅甸语,见我没反应,又用汉语问道:“中国人吗?”
我看着他,眉头一皱,一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罗文英”看他说汉语我脸上有反应了,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地狱犬’的人?”
我苦笑了一声,说道:“你们觉得呢?”
“应该是吧,否则我们素不相识,你偷偷潜到我们村子里做什么?”
素不相识?我看着“罗文英”,暗想,你难道忘记了,我曾经给过你一柴刀?
“小兄弟,我看你不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坏人,你看你能不能给你们的老大说一声,就说这个村子里大部分都是女人孩子,只要他们不要为难他们,我得罪了他们,我一个人去领死,你看怎么样?或者大家可以坐下来谈一谈嘛。”
他说话的语气很诚恳,很明显他觉得“地狱犬”实力很强,并不想和“地狱犬”打仗。
可我现在最关心的还不是这个问题。
“你……你认识我吗?”我问道。
“现在不就认识了吗?小兄弟,你就当真忍心,看着这一村子的人都被杀光?我们其实也是中国人,有的是明朝的时候来的,有的是49年来的,血浓于水,杀来杀去的,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