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艘船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急行着,我猜想方向应该是往南,因为太空中的太阳越来越毒,甲板上的温度越来越高。
那个“大胡子”给我分配了一个集装箱作为住宿之处,每次到了饭点吃的都是军用口粮。这玩意儿吃一次两次还不错,吃多了简直要吐。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船上那些雇佣兵们的目光,我走到哪里,总是被他们用鄙夷的目光盯着。时不时还有人走上来,推我一把,或者装作不小心绊我一下,然后旁边的雇佣兵们全都哈哈大笑,显得十分高兴。
我想躲在自己的集装箱里做个宅男,崩溃的是这里似乎装了什么电子信号屏蔽器,手机无法上网,而且由于没有充电器,很快就没电关机了。这样在集装箱的弹丸之地里干憋着也受不了,出去晃两圈又要被那群雇佣兵欺负,搞得我苦不堪言。
而“骚猴子”和“狼心狗肺”上了船后基本没有再露过面,我实在觉得烦躁,有一天晚上实在受不了了,跑到集装箱外大喊大叫,大骂“骚猴子”把我骗到这里死人不管。骂到一半,对面的集装箱里冲出一条白人大汉,冲过来对着我鼻梁就是一拳,打得我鼻孔当时血就窜出来了。
估计是憋得实在太久的缘故,我这一回没有怂,而是冲过去和那条白人大汉对打了起来。结果自然是被打得比较惨,被他骑在胯下一顿胖揍,最后昏了过去。
第二天白天醒过来时,我躺在自己的集装箱里,当天“大胡子”给我送饭来时,冲我吹了吹口哨,然后把两本看上去已经翻得比较旧的杂志放在了床上,冲我挤了挤眼睛,又走了出去。
我一看,是两本色情杂志。
好吧……
后来“大胡子”又给我送来了哑铃、臂力棒之类的东西,那意思是让我发泄一下多余的荷尔蒙。有一次我忍不住说道:“你们有娃娃吗?”
“什么?”“大胡子”好像没听懂。
“算了(nevermind)。”我自己都笑出声来。
不过这样一来二去,我也发现这个“大胡子”有一个比较特别的地方,就是他的手腕上带着一个手串。这种东西在欧美人身上很少见,于是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发现这条手串上的坠饰形状比较奇特,是一种管状物,里面中空,用红色的细线穿上。这种管状物很像玉,但也不能肯定。
有一次,我问“大胡子”这种手串是什么做的,他脸上顿时显现出得意的神色。他拉着我到了他住的地方,拿出一个箱子来,里面全都是这样的手串。
“要吗?你随便拿一串去,这东西能够带来好运的。”“大胡子”一边说,一边把一串手串套在了我的手腕上。
一阵冰凉的感觉从手腕上一直传递到心里面,非常爽。于是我就却之不恭了。
后来在瑙冈的密林中知道制作这种手串的原材料时,那简直是从头凉到了脚。
而且我很快就发现,长期的航行对人的心里所造成的影响,不单单是在我身上体现了出来,在其他人身上也有反映。这里三天两头能够看到有人在甲板上对骂、打架,有时候甚至能够看到一群人在那里打。不过总体上这些人还算比较克制,只用拳头,不用器械。有时候场面有点失控了,有人会及时把“大长腿”叫来,这位仁兄处理的方式也比较简单,直接拿枪往天空扫,“砰砰砰”的枪声一响,所有人立刻都会停下手来,悻悻地散去。
就这样过了大概半个月左右。这一天早上醒来,我走出集装箱,发现天空中阴沉沉的,乌云密布。而且,整艘船上看不到一个人在活动。
我不免有些诧异,在船上走了一圈,发现所有集装箱都大门紧闭,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的人正在闭着眼睛休息。
难道马上要有大任务?
我朝海面上张望,很快就发现了远处陆地的轮廓。
到了中午“大胡子”送饭来的时候,天空中已经开始下雨,不久就开始刮风。海面上更是风高浪急,整艘船都颠簸起来,这一次船的颠簸时间又久,幅度又大,我很快就吐了个稀里哗啦。
到了夜里,我忽然听见外面有人用英语高喊:“起来了,起来了!要干活了!”随即,是一片嘈杂声。
很快有人敲门,并且粗暴地把门打开——是“大胡子”。
他手上拿着把m4a1、一件武装马甲,马甲上挂了三颗手雷,还有一把军用匕首。他把这些东西扔在地上,冲着我说道:“老板说了,你参与这次行动。”说着对我挤了挤眼睛,退了出去。
我注意到,他的两个手腕上都缠了那种奇特的手串,而且是每个手腕上分别有两串——这倒还是第一次。
他说参与行动?什么行动?
我又是紧张,又是好奇,穿上武装马甲,走到外面一看,白天那些宅在集装箱里休息的家伙此刻一个个全都精神抖擞地跳到甲板上,全副武装地到前甲板集合。
他们排成三排,全都站得笔直。前面传来了一个人的点名声。
“莫里斯!”
“到!”
“琼恩!”
“到!”
我往旁边一看,吃惊地发现另外两艘和这艘集装箱船几乎一模一样的船只就停泊在这艘船的两侧,也在随着大海的波浪上下摇曳着。
天空中还有四架直升机在盘旋,好像是ah—1眼镜蛇武装直升机。
“蓝电”应该是把压箱底的家当都拿出来了。
另外两艘集装箱船上,很快开始用吊艇架放下小艇,每艘小艇上有两—三个人。
而我所在的这艘集装箱船上,很快也开始有人走上挂载在吊艇架上的小艇里,并且被放到海面上。
“你应该是和安德森一组,当心点。这家伙如果觉得搭档碍手碍脚,会打黑枪干掉对方,然后一个人冲的。还有,如果在野外作战弹尽粮绝的时候,他曾经为了活命吃掉过一个同伴。”
“骚猴子”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我扭头一看,只见他也是全副武装,手上一把m4a1。他还想跟我多说些什么,却听见“狼心狗肺”招呼:“上艇了上艇了,猴哥你快点儿。”
“骚猴子”拍拍我肩膀,给了我一个特别同情的眼神,然后转身就跑了过去,和“狼心狗肺”一道,上了一条小艇,被吊艇架放去了海面。
安德森是谁?该不会是……
我还在想着,果然那个“大胡子”走上前来,拍拍我的脸,说道:“跟我来吧。”
我顿时就觉得菊花一紧——这厮就是安德森?亲娘诶。
在吊艇架把小艇放置在海面上的过程中,“大胡子”一开始是在吹口哨,忽然问了我一句:“嘿,伙计,有没有人告诉你,我吃过人?”
我菊花又是一紧,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我也是没办法,那地方连只老鼠都找不到。而且那时候我的那个同伴已经奄奄一息了,和一具尸体也没什么两样。”
嗯,你个“食人怪”……我在心里给他改了个称呼。
“给你看的色情杂志觉得怎么样?”
“还……还好……”我觉得浑身发抖,不知道是海风的关系,还是和“食人怪”同一条船的关系。
“待会儿正式交战时不用紧张,其实那感觉和看色情杂志没什么两样。”
嗯,是吗?和谁交战?和“地狱犬”?
亲娘诶,莫名其妙要上一回战场?
很快,我和“食人怪”的小艇就到了海面上。此时,瓢泼大雨已经把我们的身上淋了个透湿,尽管海面上的温度其实很高,但一阵海风吹来,我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砰砰砰!”
不知道从那里传来了枪声,我吓了一条。但随即“砰砰砰”的枪声响成一片,我迅速意识到,这是“蓝电”的人在朝天鸣枪,似乎是在做战前最后一次士气鼓动。
很快,“食人怪”也把手上的m4a1突击步枪朝天鸣放了起来,嘴巴里还大声嚎叫着。这样的嚎叫声也很快在海面上响成了一片。
到后来,连我也忍不住朝天鸣枪,口中声嘶力竭地乱叫。
在这枪声和叫声中,天空中的ah—1眼镜蛇武装直升机朝着远处的陆地冲了过去——那片陆地如今还只是黑夜中时有时无的轮廓。
海面上一艘艘小艇也如同利箭一样射向了那里。
“食人怪”一只手操纵着小艇的方向盘,另一只手单手给打空了的m4a1换了个弹匣,动作娴熟至极。他一边还继续怪叫着,就好像刚磕了药一样。
忽然之间,我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前面陆地的方向升腾起一个巨大的火球,如同天空中突然殛下的利闪一样,把整个黑夜照亮。
那片模糊的陆地清晰起来,可以看到沙滩,沙滩上用钢筋混凝土构成的阻挡物,以及铁丝网,还有铁丝网后面,那一栋两层楼建筑。这栋建筑物虽然只有两层,但占地面积非常大,而且每隔几米就嵌了一个了望塔一样的结构,整体感觉有点像碉堡,或者说是——监狱!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我们要占领它!”“食人怪”声嘶力竭般地叫道,亮光中,我看到他的衣服被海风吹得抖动着,那感觉真的就像是一只怪物,在向着地狱里透出的邪恶之光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