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402,我发现房门大开,里面灯火通明,还传出东西翻动的声音。我走进去一看,顿时就觉得血压有点升高:小雨的房间已经一片狼藉——电脑、书籍、锅碗瓢盆,甚至女孩子的衣服,被翻得到处都是。
一条人影蹿进蹿出,就像一条被困在家里无聊得发狂的狗一样,不停地在翻东西——正是“狼心狗肺”。
“你这是在找什么?”我皱起眉头问道。
“狼心狗肺”满头大汗,他看了我一眼,坐在客厅沙发上,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说道:“找线索呗。”
“什么狗屁线索,你看你把这里翻成什么样了?”我没好气地说道。上一次到这里时,东西都很齐整,空气中一股淡淡的女孩子脂粉香气,让我赏心悦目;可现在这里就像是狗窝,空气中弥漫着最让我讨厌的烟味。
“‘伊东专案’的线索。”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听到“伊东专案”这个词汇,第一次是巴颂说起的,话说到一半,这家伙就遭到“骚猴子”偷袭,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第二次是“骚猴子”在那个蓝电雇佣兵集团的疗养地跟我提起,似乎是在探我的口风。
到底是什么鬼?“狼心狗肺”为什么要在小雨这里找“伊东专案”的线索?
“狼心狗肺”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一边抽烟一边说道:“你不知道,我们这些曾经参加过‘地狱犬’的人,都不知道这个组织到底是什么来路?我们只知道,‘地狱犬’作为一个雇佣兵组织,不单单是赚钱,好像还在守护一个很大的秘密。冷雨当初从组织里叛逃出去后,和猴子,还有我都保持着联系,她说她在拼命地找资料,并且发现到一些线索,能够解开‘地狱犬’的秘密,说这个秘密和当初明朝南征交趾,也就是现在的越南有关系;还说,当初日本人在二战末期,发动‘伊东专案’,也是为了这个秘密。”
“当初刚刚听说什么‘伊东专案’,我是一丁点兴趣都没有的。我在被抓到‘地狱犬’总部之前,完全就是个逃学的废渣,对历史也是一窍不通。不过,这一次猴子去干活却没能回来,蓝电总部的人还给了我这么一段视频,里面提到‘伊东专案’,我想起当初冷雨的话,就来这里翻翻看,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我皱着眉说道:“那你找到了吗?还有,你到上海来干什么?传那段视频给我做什么了?我跟你说,以后我和你们不想再有什么瓜葛。要救刘启楠,你自己去救吧,我不去!”
“狼心狗肺”一听这话,猛地一抬头,目露凶光地看着我。我毫不示弱地回看着他,暗想长痛不如短痛,今天就要来个了断。
果然,“狼心狗肺”恶狠狠地盯着我足有3秒钟,忽然间就从沙发上跳跃起来,冲向了我。我虽然早有准备,奈何“狼心狗肺”的速度实在太快,我还没来得及出手招架,喉咙就莫名其妙被他掐住了。这厮力道奇大,一下子就把我摁在桌子上,厉声说道:“你知不知道赵天明为什么会同意你回去上班?你个没良心的货,要不是我捏着他的把柄威胁他,你现在就是要饭花子!啊哈?你是看上刘颖了是吧?要不是我在这娘们儿跟前吹嘘你,你在她眼里也就是个普通吊丝一枚。你到底跟不跟我去?”
我喉咙被卡住,非但呼吸不畅,好像心脏都跳不动了,可我依旧恶狠狠地瞪着“狼心狗肺”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心想你有种掐死我呀,掐死老子老子也不去救那只死猴子。
眼看我双目鼓出,舌头伸得老长,眼看就要被掐死,“狼心狗肺”这才恶狠狠地放开我。我一边喘气咳嗽,一边蹲在地上,说道:“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走了,这里的气味太臭!”
“狼心狗肺”依旧用阴冷而凶悍的眼神看着我,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会暴起掐死我一样。
这家伙平时看上去就很痞,战场上动起手来也格外凶狠,绝对是个杀人不见血的狠角儿。我暗自有些后悔今天跑到这个地方来,暗想搞不好一条命要搭在这里。
忽然间,我的眼角发现桌子上有一支黑色的水笔。而“狼心狗肺”瞪了我一会儿,把目光又移向了其他地方。我乘机面对着他,缓缓挪动脚步,把屁股贴住桌子边缘,悄悄反手把水笔拿在手心里,准备待会儿“狼心狗肺”突然发难要我的命时,用笔尖照着他眼睛或者颈动脉这里狠狠来一下。
很快,“狼心狗肺”又忽然把目光转向了我,盯着我的脸。我心头一凛,用力攥住了手上的笔。
“你快滚。”“狼心狗肺”冒出这么一句。我一皱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穷凶极恶的家伙居然就这么放过我了?
可我还是迅速面对着他,朝门外退去,一出门就立刻飞快地朝楼下跑去,一路跑回家里,只觉得心脏还砰砰直跳,攥着水笔的手心里全都是汗。
不过接下来好几天完全就是风平浪静,“狼心狗肺”非但没来找我的麻烦,甚至连他的面我都没有再见。
明总也来上班了,不过我发现他明显瘦了一圈。而且我发现他对我客气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上午交代个活儿,中午就要完成,更不像以前那样晚上还布置我写ppt,改prd文档。这种苦差事他统统安排给其他人去做了。
但我总觉得,明总对我固然笑脸相迎,但目光中总闪烁着一种憎恨和怨毒。
刘颖则总是主动来找我,我俩聊嗨了就一块儿吃午饭,甚至吃晚饭,期间我和她又去过那间日料店,却没再看到“狼心狗肺”。我向刘颖打听,她也是顾左右而言他。
就这样过了大概一个星期,我觉得“狼心狗肺”可能是对我绝望,自己去救“骚猴子”了。这样也好,我又可以过自己小职员无忧无虑、没羞没臊的生活了。
这天,我和刘颖吃过午饭,回到工位上就发现邮箱刚收到人力资源部发来的一封邮件,说是下周要组织全司团建,去舟山旅游。
整个下午,各个微信群里都在说这件事——倒不是说舟山有多好玩,关键是已经12月份了,这当口组织旅游还是挺少见的。
在一个大群里,有员工就问明总,这么冷的天去舟山喝风,明年是不是组织大家去泰国或者台湾,这种温暖点的地方去团建,算是给所有人的补偿?
隔了很长时间,明总忽然在群里发了一句:“这个,你们问@雷浩!”
我一时间入赘五里雾中——开什么玩笑?这次团建是为了我发起的?
一个星期后,我跟着公司几百号人,出发前往舟山。
根据行程,这次除了普陀山外,还要去桃花岛、嵊泗还有观音山。财大气粗的公司包了一部大邮轮,公司上下800多号人在邮轮上一点儿也不嫌挤。只不过12月份东海上风高浪急,气温也比较低,有些人在甲板上被风一吹,立刻狂流鼻涕,还有些人随着邮轮被浪头颠了几下,晕船呕吐起来。
我听到很多人在骂赵天明在折腾作死,不过也有人乐得不上班,躲在邮轮里的棋牌室里打麻将,还有人则猫在自己房间里玩游戏。
刘颖上船第一天就吐了个稀里哗啦,别人去普陀山上玩的时候,她在邮轮上躲了一天——反正普陀山先前她也玩过好几次了。
我则陪她在甲板上呆了一个白天,给她拍照,陪她聊天。
“赵天明这是发什么疯!让全公司800多号人陪他喝西北风?”刘颖走在甲板上,不满地说着。一阵冷嗖嗖的大风刮过来,她单薄的身体捂在羽绒服里面,仍然微微颤抖了一下,头发也被吹乱了。
“明总大概是想锻炼大家的战斗力吧。他自己当过兵,整个公司也几乎是军事化管理,就跟个兵营似的。”
“他怎么不让自己的老婆和小孩儿一块儿来?他自己作死,为什么要连累我们?”刘颖一边理鬓边的乱发,一边说道。
“得了得了,你冷吗?我陪你回房间去。”
“房间里空调很干燥,手上的皮肤都皲开了,再透口气。”
“那行,我陪你。他是老板,想怎样就怎样喽。不想陪他玩的话,只能辞职了。”
“可是……”
“我就想辞职,不想再受这个鸟人的气。我一定要找个更好的公司,拿比这里高几倍的工资,或者自己创业,将来等这家公司不行了,我要收购这家烂公司,然后让赵天明趴在我跟前叫爸爸,’雷浩爸爸’,然后我‘雷浩爸爸’再打发他去做保安,再把他辞退,爽!”
“……”
我眉飞色舞地编排赵天明,却发现刘颖的脸色有些不大对头。我也没太在意,越说越离谱。
“我前天听一个乙方说,赵天明能坐上这个位置,也是上头有人。我们公司每年二十几个亿的流水,其实在赵天明和那个人的眼里,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他们还有更来钱的生意:赵天明替上头那个人把国内厂家生产的一种零部件报关出口到国外,然后组装成涵道……”
我刚说到这里,刘颖猛地用高跟鞋的尖底狠狠踩了我一下脚面。痛得我跳了起来:“你干吗!”
刘颖连连朝我丢眼色,我猛地就觉得背脊发凉,回头一看,赵天明就站在我身后的不远处,正用一种极度阴鸷的目光盯着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