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我才注意看地面上的其他地方,尤其是那些白骨——我发现都是头骨,有马的、有牛的,还有人的。它们一致的特点就是,天灵盖朝上,似乎颈骨以下部分是被没入土里一般。
难道这些人或牲畜都是活埋在这儿的?而且活埋的方式是没到脖子,使之窒息而死?
“雷浩!你怎么样了?”头顶忽然传来刘颖的声音。
我抬头一看,只见刘颖就站在峡谷边的悬崖上,头发蓬乱——是被风给吹乱的。而陈维东和蔡德平这两个恶棍,就在她身后,一左一右似乎是看押着她。因为视线角度的关系,我看不到他们的手,但他们手上一定拿了匕首之类的家伙,随时威胁着刘颖的生命。
“我……我没事,你还好吗?那两个混蛋有没有……有没有欺负你?”我大声说道。
刘颖摇摇头,大声问道:“明总呢?怎么没看见他?他人呢?”
我心里头顿时一凉:我虽然死要面子没开口,心底里却巴望她能主动来对我施一下援手,这样至少是个鼓励。可是她先问的居然是赵天明。
“死了,变成厉鬼了,不信,你自己下洞里去看!”身后“狼心狗肺”忽然来了这么一句,然后,他就绕到旁边,开始我左边攀爬悬崖上的植物藤蔓,很快就爬上去三、四米,并且开始在藤蔓里翻找起来——应该是找能够把我拽上去的。
而我目光主要聚焦的,仍然是刘颖。我发现,“狼心狗肺”说赵天明已死时,这个女人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她“格格”笑了起来:“狼哥你真会开玩笑,明总论体力和格斗,恐怕不会比你差吧?”
“嗯,他床上功夫肯定也比我好。不过现在的确是被一条妖怪狗给吃了,现在你去那洞里,还能看到他变成的冤魂。”“狼心狗肺”一边说,一边从悬崖上乱糟糟的藤蔓里抽出一根,往我这边抛了过来:“接着!”
我再喜欢女人,这当口自然是先保命要紧,于是把四肢里唯一还能活动的左手伸了过去,试图要抓住这根救命的藤蔓。
“砰砰!”一阵枪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几颗子弹在我身边炸出几个火星和泥花,其中一颗正好击中“狼心狗肺”抛过来的藤蔓,将它彻底打断。
救命稻草没了,我自然火气很大,抬头一看,却看到蔡德平和陈维东这两个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刘颖的身旁,和她并排。此时我终于看清这两个家伙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了。
是两支突击步枪,有点儿像ak—47,但应该不是,尺寸要小上一号,而且枪托是空心的一个铁框。
很显然,我的救命稻草就是这两个家伙给打断的。
“你们居然用上了‘56冲’,杠杠的啊!”“狼心狗肺”大声说道,可是就连我也听得出来,他说话时声音有些发颤。
蔡德平和陈维东没有回答一个字,陈维东的喉头还发出一阵怪笑,猛地举枪朝着“狼心狗肺”这里就射。吓得“狼心狗肺”双手一松,直接就朝地上掉了下来。
“砰砰砰”一个点射,三发子弹全部落空,打在“狼心狗肺”刚才爬着的地方。
“狼心狗肺”掉下来后,在半空中整个人翻了个个儿,脑袋先掉在地上,“砰”的一下,整个脑袋不见了。
我起先还以为他的脑袋直接被砸碎,或者被一下子压进脖腔里去了,可是很快就发现不对:这小子两腿乱蹬,两只手还挣扎着倒撑在地上,试图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把脑袋从地里面拔出来——敢情他的头部陷入了地里,被种起来了。
眼看他手炮脚蹬,看样子要活活被憋死,我抬头大叫:“你们他妈的想怎样?快下来救人,不然他死了,你们酬金都收不到!”
“嘿嘿嘿嘿!”
“哈哈哈哈!”
上面蔡德平和陈维东两人狂笑起来,就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尤其是陈维东,笑得前仰后合,连我都担心这家伙会不会笑到大小便都失禁。
“两位老板赚钱也不容易,都是拿命拼来的。酬金你们自己拿着吧,就不必考虑我们了。”过了会儿,蔡德平一边说,一边扭头对着旁边的刘颖说道:“我看这两位老板也挺辛苦的,不如我们开枪送他们一程?”
嗯?蔡德平要开枪杀我和“狼心狗肺”,为什么要问刘颖?
我心里头隐隐觉得不大对劲,抬头看向刘颖,此时我四肢都陷入了地面里,而且由于是跪趴着的姿势,即便拼命抬头,也看不到刘颖此时的脸上都是什么表情,只是能够看到她的两条穿着牛仔裤的腿,似乎在以一个比较轻松的姿势站着。
“把明总的下落问到,否则我没法交代。”刘颖回答道。
蔡德平和陈维东都愣了一下,随即就开始翻过身来,攀爬悬崖峭壁上的藤蔓逐渐朝我们接近。
这两个家伙怎么这么听刘颖的话?我实在是弄不明白,但也没时间去仔细弄明白了,因为此时我身体的绝大部分已经陷入了地面的“泥”里,尽管我拼命地抬头,但脸部和整个头颅还是很快沉了下去,两眼一黑,什么看不到了。
随即,我能感受到浓稠的污泥一直没到背部,把我整个身体都包裹了进去。窒息的痛苦让我在淤泥里拼命地挣扎,但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这些淤泥实在是太浓稠了,任我怎样挣扎,手脚所能活动的范围几乎是不值一提。
我的意识渐渐地模糊,并且意识到自己将成为一具被包裹在泥坑里的腐尸。
大概5分钟后,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还可以恢复意识,睁开眼睛。
四周一片漆黑,背上一片冰凉,好像是浸在水里一样。我挣扎着坐起来,果然听到“哗啦”的一声。
这是什么地方?地狱吗?我死在那片沼泽淤泥里,灵魂进入地狱了?
四周的黑暗浓稠得似乎直接把我的眼睛给蒙住了,我就算把手放到自己眼前,也看不到一丁点自己皮肤的颜色。
耳朵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好像在我的身边,就有一条河或者一片湖,而我就在河或者湖边缘的浅水地带躺着。
忽然间,我听到旁边有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淌着水走路。我叫了声:“狼心狗肺?!”对方立刻回了一声:“癞蛤蟆?!”果然是他。
我俩迅速摸索着互相靠近,很快我就碰到了他的胳膊。我俩互相搀着胳膊向水浅的地方走去,很快就觉得脚下不再有水了。
“这什么地方?”我问道,“我们……我们是死了吗?”
“应该是没死,我刚才抽了自己两个耳光,还蛮疼的。”黑暗中,我也看不清“狼心狗肺”脸上的表情。
但无论如何,接下来的问题是在这样的一片漆黑里,怎样才能生存下去?四下乱走,寻找出路,可能没有好下场,说不定前面一个深坑摔下去就挂了。就这样原地呆着,恐怕也是要饿死或者发疯的。
思来想去,我和“狼心狗肺”还是决定要搏一搏,两个人分头向去探寻,至少要摸清楚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如果真的是地狱,先灭了阎罗王,再把他身边的女鬼全都抢过来,我就是新一代阎罗王。”“狼心狗肺”一边颤声说着,一边“哗啦哗啦”往另一头走去。
我也朝着和他相反的方向走。结果这一走,走了足足有15分钟,我心里面更加没底了——脚底下似乎都是潮湿的、被水浸润的细沙,用手摸上去冰凉刺骨。走了一会儿,我就觉得脚下越来越潮湿,而且很快就有水漫过了脚踝。
我心头一凛:难道方向错误,向河中或者湖中走了,于是我改变方向,先是朝左转,然后朝右转,然后朝后转。可是很快我就发现,无论我怎样转向,脚下的水都是越来越多,很快就没过膝盖了。
而且更要命的是,我发现自己连着几次转向,已经完全蒙圈,根本就分不清方向了。
这一下我心里面着慌,大声喊道:“狼心狗肺!狼心狗肺!”
我多么希望能够听到那个曾经让我觉得无比讨厌的家伙,能回我一句“癞蛤蟆”。可是没有,浓稠的漆黑依旧攫住我的双眼,耳边的水流声却清晰无比。
我心脏“砰砰”狂跳,狂吼了两声后,意识到这样歇斯底里根本无助于问题的解决,于是我停下脚步,想要辨别清楚方向,然后朝着水浅的地方走去。
当时脑子已经不大好使的我忽略了一种可能性——并不是我行进的方向有问题,而是正好遇上涨潮,我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都会觉得水越来越深。
就在我原地发呆,有些不知所措之际,猛然间就觉得水下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脚踝。我还没来得及发出一阵尖叫,整个人都倒了,被拖进水里。猝不及防的我想大声呼救,却把冰冷的水吸进了肺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