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让这家伙多叫唤两声,给我提提神。”“军医”在驾驶座上叫了一声。我心头一凛,还没来得及挣扎,“象腿”就卡着我的脖子又一次往靠背上猛推。这一下钻心的疼痛让我冷汗直冒,但我没有喊出声。“象腿”索性右手把我的头按在前排靠椅上,左手拔出匕首,用匕首尖在我的背部割来割去。
足足有2分钟,我忍着不喊,但最后,实在无法忍受的剧痛终于让我惨叫了起来。
“好,很好!真他妈的爽啊!大象,没白教你,继续,继续啊!今天实在不行就在这车上碎剐了他,临死前最后爽一把!”
“就知道你个死变态好这一口!”“大象”一边说,一边继续用匕首在我背上划。划了几刀后,我开始咬牙忍住,拒绝再让他们爽。
然后,这个畜生居然开始用刀割我背后的烂皮。我几乎要昏厥过去,但被他拍了下后脑勺,强迫着保持清醒。
落到这两个变态手里,老子要被凌迟了吗?我又没造反,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居然要被凌迟?老天爷瞎了眼了吗!
我真想哭出来。
就在这时,我听见了“突突突”的声音。极其连贯,当中没有一丁点的停顿。
是加特林机枪的声音!
越野车左右摇摆得更加厉害,甚至有有一部分子弹射了进来。
我咬着牙,忍着痛,一边默念:打死他们,打死他们啊。实在不行,打死我也行。宁可被爆头,也不想被凌迟!
可是,现实情况就是,我被上的一大块烂皮,连着里面的脂肪组织,或者肌肉,已经被“大象”给割了下来。剧痛让我痛不欲生。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扑”的一声——是子弹高速旋转击中什么物体,在空腔效应的作用下,把这个物体完全打爆的声音。
眼角的余光看到,星星点点的红色血液,和白色脑浆喷溅在车内的地板上。
旁边的“大象”猛然间哀嚎了一声:“小面!”难道“军医”在组织里的代号是小面?这么娘?
可是我已经没有机会嘲笑那个变态军医了,因为在下一个瞬间,车子翻了。
事实上,车子具体是怎么翻掉的,没有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一星半点的印象。我只觉得前一刻还听见“大象”在哀嚎“小面”,下一刻我整个人就已经头下脚上瘫在车子里,而且越野车本身也已经四轮朝天地倒扣在地。
一阵烟雾飘过,我整个人被呛得直咳嗽,眼泪也流了出来。
车子会不会爆炸?
想到这里,我心里面就是一激灵,求生的本能促使我不顾全身的伤痛伸手推开了车门,拼命想要爬出去。
经过再三的努力,我终于爬到外面湿漉漉的泥地里。身后传来“滋滋滋”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车子哪里电线短路,还是哪里在燃烧。我拼了命地又往前爬了几步,却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微弱的求救声。
“救命!救救我吧!”
回头一看,却看见叫救命的是“大象”。他缩在我刚才所在位置旁边的角落里,面罩歪斜,露出了小半张脸,看得出,他还很年轻,脸也比较圆。
同时,我也看到,越野车的左前轮完全被打爆,轮胎被打成了碎片,露出了里面的钢圈。
这也是翻车的原因。
我扭头继续往远离翻车的方向爬,心里想:“你个死变态,老子何苦为了你去冒生命风险?”
身后的求救声和哀嚎声很微弱,但一直没有中断。
“我的脊椎好像断了,动不了……你就这样走掉,将来良心会不安的……你会一直梦见我现在这个样子的……求求你……我很痛啊,你不想救我,行行好,给我个痛快,总可以吧……难道,你就没有后悔过杀掉某些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似乎很戳心。说老实话,这几年看到的死人也不少,甚至于我亲手也杀过几个。但有时候他们会在白天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思考一个问题:我当时真的是逼不得已而杀他(们)的吗?有没有他也不死,我也不死的办法?有时候,他们又会在夜晚出现在我的梦里,让我觉得自己其实也是一个畜生,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而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在“大象”的苦苦哀求下,我终于心软了。我回过头来,又快速朝着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车辆爬了过去。
“大象”看到我终于反身,也停止了呼救。他继续以原来的姿势倒坐在那里,身子扭动了几下,但似乎根本就没有办法摆脱目前的困境,到最后,他不再动弹了,但两只眼睛里流出混浊的泪来。
或许,这厮其实是个好人?只不过经常在死人堆里打滚,只能做些残忍的事情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慌?
我这样想着,很快就爬到车子旁边,伸出手去拽他。
我用尽了全力,终于把他给拽动了。他的身体从倒坐的状态,落在了车顶上,就这样躺着。
“谢谢,谢谢……”他说这几个字的时候,似乎是在哭。
我继续拽他,很快,他半个身子到了车外了。
他“嘿嘿”笑了几声,似乎对自己能够逃命感到庆幸。然后,他看了我一眼,目光像毒蛇。
在那一瞬间,我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个错误。这个老兵油子可能经常在战场上靠这种办法博同情逃命,然后他会毫不犹豫地对救他的人下手。
我立刻就想放开他,自顾自逃命,可是他拽住我手的手,却异常有力。
“你干吗?不救我了吗?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把我救出去吧?”
他的语气依旧那么可怜,可也透出一股子老练——他这些话应该是练习甚至说过无数遍的。
此时他那半张露出来的、年轻的脸,在我看来有如毒蛇般恐怖。我厉声喝道:“放开我!放开我!”
可是,他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这三个字他反复了n遍,就在纠缠的时候,空中“哒哒哒哒”的声音猛然间又响了起来。
刚才一度飞远(其实也没飞太远)的直升机重新回来了。
我心胆俱裂:那上面的重机枪可以轻易地撕碎越野车的车轮,把我撕碎也不是难事。
“你放开!你不放开我们俩就一块儿玩完了。”我歇斯底里地大叫,求生的本能促使我拼命用手去扒开他抓住我的手。
“救救我吧,求求你,求求你……我一个人死太孤单,你陪我一起……”最后这句话,他的语气陡然间变得恶毒无比。
“突突突突”,空中传来重机枪连绵不绝的、扫射的声音。无数残暴的子弹落在四周,已经倒翻着的越野车身上又多了好几个大洞,两个后车轮整个被掀了出去。
我恼恨到了极点,暗想腥风血雨经历了那么多,怎么还是这么娘娘腔,让别人钻了空子。此时武装直升机催命的声音那么近,自己恐怕是要交代在这里。
想到这儿,我猛地扑上去,一口咬住了“大象”抓住我手的手腕,上下颚用力闭合。“大象”痛得叫出声来,但随即,他另一只手就伸出来拽住了我的头发,拼命往下扯。
我拼命咬,他拼命扯。“大象”一边扯,一边还叫:“他妈的,一起死不是很好吗?到了地狱那里,咱们可以做小鬼,最恶的小鬼,抢祭品,抢女鬼,有什么不好的,啊?你他妈跟我一起去死!”
我就感到自己头皮剧痛,似乎头皮都快被扯掉一块。但我还是拼命地咬,希望能用痛觉促使“大象”尽快松手,我好逃生。
但我心里也开始绝望:直升机上下一颗要命的子弹,可能就会招呼在我身上。
也就在这时,空中又是“突突突突”的一阵枪响。随即,我就感觉到“大象”的手,和身体似乎重重一颤,然后我发现自己头发所受到的、往外扯的力道猛然间就没有了;而“大象”另一只手抓住我的手也突然间就没有了力道。
我心头一阵狂喜,立刻挣脱“大象”,摇摇晃晃地起身(居然还能够站起来,我自己都有点吃惊),向前狂奔(其实也奔不了多快)。我一边跑,一边往后去看,“大象”此时的惨状让我腿一软,跌倒在地。
他整个下半身没了。
十几枚重机枪子弹就像剁肉刀一样,把他的下半身完全给剁烂。此时他身子底下,只剩下大量的血污、肉块和白骨,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正在抽动的内脏。
“大象”还没有死透,他的眼珠还在动弹,朝我恶狠狠地瞪过来。他的嘴边,流出一股暗红色的血。
我可不想死得像他那么惨。
我站起身来,继续往前跑。其实我双腿支撑起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是非常勉强的,但我还是在拼命地狂奔,有时候一个趔趄倒地,就重新爬起来,继续往前奔。
可是,直升机旋翼催命的“哒哒”声,一直就紧随在我身后。它巨大的阴影,几乎时时刻刻在笼罩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