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死，可是心里面无数疯狂的念头在拼命地压制我的求生欲。事后想来，幸亏我偷奸耍滑只喝了半瓶“龙宁水”，否则我肯定也像那帮怪物傻逼一样，毫不犹豫地就冲着炮口就过去了。

可是在那时，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前挪步，尽管心里面很怕死，可是我还是想往前。我的脑子里的念头逐渐变得扭曲而疯狂，我甚至能感受到我脸上表情的变化——肌肉逐渐僵硬，口水顺着两个嘴角在往下滴。

此时的t—54主战坦克正在调整炮口的角度，黑洞洞的炮口正逐渐朝我这边瞄过来。这种坦克是人工装填的，但已经过去30秒了，装填手哪怕是傻逼，也应该完成新一枚炮弹的装填了。

呵呵呵呵，来吧来吧，哪怕老子只剩下一只手，也要过去摸……

就在这时，我看到炮口的火光猛烈地闪动了一下。

火光闪出的一刹那间，我猛地被人拦腰抱住，往旁边一倒。我甚至听到炮弹“嗖”的一声，从我身旁掠过，然后在我身后几米外爆炸的声音。

可是此时的我，完全被“龙宁水”的药性攫住了心神，站起来后，拼命地还是在往前冲。那个把我扑倒的“颂家军”士兵拦都拦不住，又有四个士兵冲上来，抱腿的抱腿，拽胳膊的拽胳膊，发疯一样把我拖到后面。有人拿过来一个军用水壶，不由分说往我嘴里灌东西。

一种极为难喝，苦涩恶臭的液体，事后想来，我怀疑是粪汁和其他东西的混合物。

总之，我开始呕吐，连胃酸、胆汁都吐出来了。

但与此同时，我的大脑总算清醒了一些。当我看到先前所在的地方附近，那些冒着烟的火苗和碎裂的尸骸时，心中不由害怕——如果不是那几个士兵把我拖回来，这会儿我也就是这副样子。

远处，那些喝了“龙宁水”的疯子们，有些已经冲到那辆t—54近前，甚至爬上了坦克车体，用手上的匕首和手枪狠命对着坦克的炮塔敲打，有的甚至扑上去用牙咬，直啃得满嘴鲜血，还乐此不疲。我甚至看到一个只有半截身子的家伙爬到坦克前面，试图爬上坦克的履带。

群魔乱舞的剪影，却是实实在在的、真实的。那个曼妙销魂的女人影子却再也不见，那是只是个幻觉，激起我内心兽性的幻觉。

这些东西就好像苍蝇一样，对坦克和里面的乘员起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危害作用，但非常地烦人。我看到坦克的履带开始转动，转眼间把那个“半截身”的脑袋给压扁了，随后它就开始后退，连炮塔也开始拼命地转动，试图用炮管把爬上来的东西像扫臭虫一样地扫掉。

就在这时，我听到背后一个低沉的男声猛然间淡淡地说了一句什么。不是汉语，我听不懂，但这声音好熟，我连忙回头去看。

是颂帕善！

就在我看到这张络腮胡满满的脸的同时，他身旁三名半蹲着的士兵的肩膀上，三支苏式rpg—7反坦克火箭筒同时“轰”地吐出了火舌。

我在《战地》和《现代战争》等电子游戏里，经常看到这种装备，因此在现实中一眼就认了出来。可是，真正的rpg—7发射和游戏里还是大不一样，首先这声音几乎要把我的耳膜给震穿，其次这玩意儿尾焰相当恐怖，黑暗中发射的一刹那间，那几个士兵的上半个身子都被这尾焰给照亮了。不过这种尾焰是往后喷的，对这些人本身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三枚火箭弹在空中发出尖利的啸叫声，击中了t—54。这辆坦克身上既没披反应装甲，也没挂格栅装甲，被三枚火箭弹打了个结结实实。一枚火箭弹把履带给打断，另外两枚则在坦克的外部装甲上打出两个大洞来。

火光闪动后，坦克瞬间停止了动作。只剩下那些喝下“龙宁水”，发了疯的怪物在那里继续手舞足蹈。

颂帕善挥了挥手，又说了句什么，周围的所有士兵全都向着那辆坦克冲了上去。颂帕善则走上前来，拍拍我的肩膀，说道：“我没对手下交代清楚，他们把你当普通犯人对待了，对不起。”在他身后，刚才那个“两颗星”非常紧张地站着，用一种怨毒而害怕的眼神看着我。看样子，让我喝“龙宁水”这件事，让颂帕善非常地恼火，这厮恐怕已经挨过训斥了。

“你……你们这是在和其他人打仗？”我惊魂未定地问道。

颂帕善点点头，一边冲着对讲机用缅甸语或者泰语说了句什么，应该是在指挥手下作战。说完了，他对我说道：“我的军队遭到暗算了，损失很大。”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还在微笑。我暗想这厮心理素质倒是一流，随口问道：“谁偷袭你？”

颂帕善冷冷地吐出一句话：“鲍正国，就是刚才在司令部，坐在我旁边的那位。”

“他……他为什么要偷袭你？”我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颂帕善说道。

颂帕善“哈哈”一笑，说道：“因为……”

他刚吐出这两个字，那辆被rpg—7击中的坦克那边猛然间响起一片剧烈的嘈杂声。几乎所有冲过去的士兵都在叫嚷着什么。

颂帕善和我都忍不住朝那边看过去，这一看之下，我顿时汗毛根都竖了起来。

那辆刚才明明已经不动弹的坦克，此时就好像从沉睡中苏醒的妖怪一样，炮塔重新转动了起来，炮口直直地瞄向颂帕善这里。

颂帕善脸上的微笑有点发僵了。

他身边的士兵，连同那个“两颗星”在内全都怪叫着，拖着颂帕善往后退。我自然也想逃开，可是理智告诉我，恐怕来不及了，因为人跑得再快，也是跑不过炮弹和弹片的。

于是，我看到了炮口亮出了火光——刚才这辆坦克之所以有几十秒一动不动，是因为坦克里忠于鲍正国的装填手在填炮弹。

那颗高爆弹的出膛速度将达到1900米/秒，弹着点周围几十米都会被炮弹波及。颂帕善刚才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也没能一举彻底搞定那辆坦克，现在他几乎没有逃生的机会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猛地一道火光闪过。就在t—59炮口刚刚闪出火光的一刹那，另外一条圆柱形如同长矛一样的物体从侧上方击中了坦克车体与炮塔的连接位置。

只听一声巨响，炽烈的火光闪过，t—59整个炮塔被掀了起来，在空中翻滚了几下，落在地上。

而那颗没能按照预定方向发出的炮弹，在车体引发了第二次剧烈的爆炸。

那些丧失般的怪物，和刚才冲过去的“颂家军”的士兵，全都被火焰吞没，哀嚎声响彻天地，让我头皮发麻。

但无论如何，颂帕善和我的命是保住了。

过了足足有十几秒钟，我的神志才从刚才的震惊和恐惧中恢复过来。向刚才那辆坦克所在的地方看去，炮塔已经稀碎，连炮管都变形了。烈焰中坦克的炮塔和车体都开始发红。

到处是哀嚎奔走的人，甚至还有在地上爬的——刚才那些喝下“龙宁水”的人，此刻正和当初逼迫他们喝“龙宁水”的士兵一起，在地上挣扎，奔走，燃烧。

一股灼热的风吹来，让我感觉在火炉中炙烤的同时，还带来了一阵类似烤肉的味道。我几乎又要呕吐起来。

“嘿嘿嘿嘿，有意思。”

猛然间，我又听到了她的笑声。

我浑身一激灵，拼命摇头——这只是幻觉而已，她根本就不在这里！应该是残余在我体内的“龙宁水”的影响。

天空中传来“突突突”的直升机旋翼声，我抬头一看，是一架武装直升机。刚才从空中发射反坦克导弹摧毁t—54的，应该就是它。

颂帕善抬头看着直升机，一边用对讲机说话，似乎在与直升机上的人对话。这一次，他说的是中文。

“老孙，坦克连同帕拉那群人应该是都叛变了。你那边怎么样？”

对讲机里，传来那个“老孙”断断续续的声音：“他农思本来就是……正国的人，鲍正国要翻脸，他当然就要跟着主子……我……驾驶飞机出来了。”

“还有多少油？”

“逃到东北边……补给站……问题。”

就在两人对话的同时，直升机的舱门已经打开，从上面放下来一条软梯。

颂帕善对我说道：“你先上去吧。”

我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没动弹。颂帕善也没说什么，而是立刻从腰间的枪套里取出了枪，“咔”地拉了一下枪栓。

我一看要吃枪子儿，连忙乖乖滴跑到软梯下，开始往上爬。

尽管非常吃力，但5分钟后我还是爬到了直升机上。飞机上两个士兵把我拉进了机舱。

我好奇地向驾驶舱的方向张望，想看看颂帕善口中，那个“老孙”到底是谁。恰巧驾驶员也在朝我这边看，这一看之下，居然看对了眼儿。

当初把我弄到这儿来的直升机上，驾驶员不就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