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具血肉模糊的身体从上面滚落下来,从身材上看,是“骚猴子”无疑,但脸部已经被彻底咀烂,甚至能够看到骨头。喉咙这里露出的一段白色喉管还在蠕动,大量鲜血从颈部的破口出飙射出来。
尸体从我脚下滚过,我想用手去拉一下,挡一下,尸体却直接从我的手和脚上闪了过去——那只是一团幻影。
我回头,呆呆地看着尸体继续往下滚,然后又往前看了一眼,顿时就是浑身一激灵。
刚才那二十多张融化的脸,如今变成二十多张“骚猴子”的脸,正朝我这个方向看着。它们中,最前面几个的嘴巴里,还有殷红的血迹。
我举枪又是一通扫射,尽管我知道我的子弹根本伤不了它们,但我还是把一个弹匣的子弹全部给打光了。
我想反身去看看“骚猴子”尸骸最后落在了哪里,但猛然间想到,还有小雨。她的结局是怎么样的?
这个念头让我全身不可遏制地颤抖,我跟在这群“变脸怪”身后。我努力地想要往上爬得更快,最好是能抢到这群怪物的前头去,但根本就做不到。
那些“变脸怪”在杀了“骚猴子”后,似乎更加兴奋,它们很快就拉开了与我之间的差距。几分钟后,它们的背影都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我还是不顾一切地想要跟上,但一切都是徒劳——十几分钟后,我听到了女人的惨叫声,和刚才听到过的,让我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我脚下一个踉跄,滚落了回去,翻滚了二十几米才勉强重新稳住身形,站起来继续往上爬。就在这时,有三只“变脸怪”出现在我面前——三张小雨的脸,表情妖异而漠然,从我身边直接爬了过去。
我还想往上爬,可是眼前一黑,终于跌倒在地。我感觉身体在往下翻滚,在坠入深渊,但我觉得这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如果“骚猴子”和小雨都在深渊里,那么深渊又有什么不好。
我昏厥了过去。
等我醒来,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刚才的那个军械库里。“狼心狗肺”坐在旁边一个柳条箱上,淡淡地、冷冷地看着我。
难道刚才我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梦?我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这个军械库?
但“狼心狗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我的这个想法破灭了。
“这回,你信了吧?他们,的确是都死了。而且死得非常惨。”
“这些事情,你也亲眼看到过?”沉默了半晌,我终于开口问道。
“嗯,就好像电影一样,看了好几遍了。后面几遍,主要是想确认一下他们的尸体到底在哪儿。”“狼心狗肺”说道。
“找到了没?”我问道。
“找到了。”“狼心狗肺”答道。
“带我去看。”我抬起头,说道。
“嘿,你脑子真的有病吗?”“狼心狗肺”说道。
这一次我没有说话,而只是盯着他看。看了半晌,“狼心狗肺”终于点点头,说道:“那行,我带你去看。”
“骚猴子”的尸体在舱门外那条走廊的最底部,一个水潭旁边的一块岩石上。基本只剩下白骨了,还穿着迷彩服,合扑在湿滑的岩石上,骷髅头巨大的眼洞往旁边看着,似乎死得很不甘心。
而小雨的尸骸则被挂在一根类似传动轴的杆子上,只有上半截身子,我甚至能够在她的骨头上,清晰地看到嗫咬的痕迹。
回到军械库里,我问“狼心狗肺”道:“他们都死了这么久了,在颂帕善那里,我们看到的是什么?是变脸怪么?”
“狼心狗肺”点点头,说道:“否则的话,还能是什么?”
想到那两个东西被火烧都不怕的彪悍劲,我不由心头发寒:看样子真的玩起命来,我们十有八九要倒霉。难道“骚猴子”和小雨的下场,也就是我们的下场?
“那雷娅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狼心狗肺”摇摇头,说道:“这我也不知道了。这潜艇活像个妖怪一样,把我们困住,然后慢慢地折磨我们,直到折磨死为止。嘿嘿,兴许过一段时间,别人到这里来,能看到咱们俩,只不过是变脸怪变成咱俩的样子罢了。”
想到变脸怪顶着我和“狼心狗肺”的两张脸在附近胡作非为,我心里面也是膈应到了极点。
又休息了几个小时,吃了些东西,我俩体力都恢复了,就又开始折腾了——我俩在这方面想法一致,呆在原地是等死,乱转是找死。等死是必死,找死说不定还能撞出条活路来。
我们在潜艇里爬来爬去,走来走去,每次从一个舱门,或者舱壁上的裂缝出去,往往就到达一个我们根本意料不到的空间。比如从潜艇中后部的潜艇作战人员居住舱钻出去,就直接到了鱼雷存放舱;从位于潜艇头部的鱼雷存放舱里的某个裂口出来,就看到了鱼雷尾部的推进系统中的装置。
但无论空间如何跳跃,我们就是出不去。
这期间,我和“狼心狗肺”还好几次碰上变脸怪,幸好没有像“骚猴子”和小雨那样,遇到成群的这种怪物,最多也就两只,被我们轻松干掉。我们时不时还能进入军械库和食品储藏室内拿到武器弹药和食物,而且这些武器弹药以及食物被拿走后,当我们重新到来时,原位置还会有新的“变出来”,似乎如同某些游戏里一样,供应量是无穷无尽的。
只不过与其说这是一款游戏,不如说是一个噩梦。我渐渐发现,自己的恐惧、亢奋被一种麻木所代替,这个潜艇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有生命的妖怪,正在玩弄我和“狼心狗肺”,它要把我们的精力一点点地榨干,然后让我们自己乖乖地,被变脸怪咬烂。
我也开始明白,为什么孔武有力的“骚猴子”最终会被几只其实力量并不是很强的变脸怪给弄死——在这之前,他一定在潜艇里已经挣扎了很久,最终绝望了。在被那群怪物撕咬之时,他的心里或许还会感到几分解脱。就好像看恐怖片时,如果把自己代入那个被群鬼索命的主角,有时候你会想还不如早点被鬼杀掉,不用再担惊受怕。
一次在杀掉三只变脸怪后,我乘着休息时,把心里的想法对“狼心狗肺”说了。“狼心狗肺”立刻骂我道:“你个傻逼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做什么?只管干!啥都别想!‘骚猴子’已经是死人了,没工夫去整明白他临死前什么想法,有啥意思?”
“我们怕是最终也是要死在这儿的吧?这潜艇……整个就是个大妖怪。”我说道。
“狼心狗肺”沉默了,隔了半晌才说道:“只管干!妈的,干到哪儿算哪儿,干死多少算多少!”说着,他起身就钻出了舱门,很快外面传来一阵枪声和“呀~哈”的惨叫声。
有一次,我俩子弹打完了没能及时补充,结果被6只变脸怪撵在屁股后面狂追,我落在后头,看着那几只长着“骚猴子”脸的怪物越追越近,心里几乎要发狂:这回是要完球吧?实在不行,腰里还有把匕首,可以拿这个和它们拼一下!
可回头往前头再一看,嗯?“狼心狗肺”人呢?
“狼心狗肺!狼心狗肺!”我喊了两声,自己都能听见自己的嗓音里带着哭腔。
“我在这儿,妈的,你跑过啦!”“狼心狗肺”的声音猛地从几只变脸怪的身后传了过来——敢情他早就跑进岔路,却忘记告诉我,而我心急慌忙的也没注意。
而且他这一喊,六只变脸怪立刻有四只转身回去找他了。这一下等于强行把我和他分隔了开来。
两只怪物越追越近,前面的舱壁上终于出现了一个舱门,我钻进去一看,到了鱼雷存放舱了,我站在存放舱底部的钢板上。
我迅速沿着舱壁往上爬,一边爬一边往下看,同时从腰间抽出了匕首咬在了嘴巴里。等到两只变脸怪一进来,我猛地大喝了一声,从上面跳了下去,同时把嘴巴里的匕首拿在手上。我扑在其中一只变脸怪的身上,同时手上的匕首也扎进了它的脖颈。
腥臭的血液从伤口狂喷而出,那只变脸怪“呀~哈”怪叫一声,全身一用力,就把我给甩了出去。我在倾斜的地上滚了好几下,这才稳住身形。却看见那只受伤的变脸怪一边脖颈这里喷射着血液,一边一步步地朝我这里走来,可是走了几步,它终于撑不住了,双腿一软,倒在地上,身子滚落下来,血染了一路。
另外一只变脸怪怪叫着冲了过来,我勉强起身,站稳身形,举着匕首,仔细观察它姿态以及动作上的破绽。
我知道,我没有多少力气了,必须一击即中。
就在它全力扑过来的一刹那,我一矮身,同时往左边一闪,同时手上的匕首准确地从它的右侧刺入了它的腋下——我觉得,这一下应该是直接刺中了它的心脏。
匕首拔出后的出血量证明:我的判断没错。
我和它同时跌倒,在地板上滚到另一边。那变脸怪挣扎着起来扑到我身上,卡住我喉咙,就要咬我。我手上的匕首又在它身上捅了几下,它终于松开手,从我的身体上倒了下去。
血液在地板的这一边,形成了一个腥臭无比的血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