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这种风月场所,光线迷离,空气浑浊。我还是不太适应,以前只跟表姐表姐夫来过一次。这里的一切对我都陌生,况且今晚的主角又不是我,所以大家自然而然的忽略了角落里我的存在。
小峰峰对琳大献殷勤,一会儿点歌一会儿送吃的,琳大概已经醉了。岑若是天生的麦霸,她的嗓子温柔风雅,唱邓丽君的歌几可乱真,没想到平平温温柔柔很低调的岑若,居然藏了一手。梁月娇不知怎么的,今晚的情绪不高,一直很闷酒。她似乎也不想被打扰,于是乎跟我坐在一个角落里,出奇的安安静静的。
不一会儿,肖邦跟木琴回来了。木琴的脸色不太好,眼睛似泛有泪光,似乎他俩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他俩进门时,梁月娇抬头看了一眼,目光里看不出神情,但是嘴角却微微上勾一下。那个样子竟然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味道,她本来长相甜美,唇线很清晰,这样一勾,竟让人不寒而栗。
似乎察觉到我在看她,梁月娇收住了嘴角的动作,换了一副笑颜看过来:“海儿,你看他俩多般配,男帅女靓的,对吧。”
他俩多般配……真的吗……
这个话题实在引不起我的兴趣,况且是对于一个外人,所以我只是附和地点点头:“是的。”
她即不再说话,转回去喝闷酒。
我忽然想起身出去透透气,因为小峰峰已经在这里开始吸烟了,我虽然对烟味不敏感,但是那烟雾缭绕的感觉让我很讨厌,特别是这种光线黯淡的环境。我刚起身,谁知梁月娇忽然拉住我,问了我一个与刚才的话题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你们班,木琴是不是坐第一排啊?”
木琴坐第一排?怎么可能,她明明坐倒数第三排,离岑若一个过道。她为什么这样问,难道……
我迟疑的看着她,没回答。
梁月娇自嘲的笑笑:“你别担心,我只是随口一问,因为又一次放学时路过你们班,看见木琴在第一排整理课本。”
这……!
整理课本……第一排……那就是我的位置了……那么数学课本里的信……是不是她塞进去的……
原来是她!
居然是她!
可是她为什么这样做……难道是……肖邦!
巨大的痛苦忽然席卷而来,我没有回答梁月娇,没有理睬她嘴角含义深刻的笑意,大步流星的走出包间来,这个歌厅沿河而居,我撑着河堤上的石栏,大口大口的出气。
木琴怎么可以……怎么能这样……
我自问自己从来没有针对过她,也没有故意为难她,为什么她要如此陷害我?难道看我难堪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吗!
我犹自在河边愤懑,指甲深深扣着石栏,锥心的疼,却不及心里的心寒之痛。
“唔哦!”
一阵嘲弄声突然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
循声望去,一群少男少女在吹蜡烛,中间围着的那个穿粉色小马甲的女生笑得特别甜,细瓷的皮肤,浅浅的酒窝,弯弯的月牙眼,在朋友的怂恿下,鼓足了腮帮子一口气吹灭了所有的蜡烛。
他们一定是一群玩的挺好挺好的朋友,彼此之间亲密无间,没有隔阂与猜忌。
真好……
好美的一副画卷,河风吹起,女孩的鬓角有几丝头发,愈发显得娇媚,旁边高高的男生弯下身来,下一刻脸颊上就是一团酡红,活像马戏团的小丑。剧情急速上演,小小的奶油蛋糕在众人手中飞舞,你来我往,人人脸上、衣服上、头发上都弄上了奶油,场面说不出的滑稽与搞笑。
可是看着看着,我却看不下去了……
在那个高高的男生弯下腰的瞬间,我全身的血液就凝固了,停止了流动。
因为那个人,是莫寰宇。
而那个女子,我也想起来了,就是在操场跟他一起漫步的女人。
虽然我的双眼有两百度的近视,虽然我看着他们都有一点点模糊,但是于千万人之中,那一个人却特别醒目,他的一举一动,他的身子风采,我总能一眼就望见他,犹如望见内心的美好。
可惜……那美好现在是别人的了……
或许以后……也会是……
鼻头没由来的一酸,灼热的眼泪顺流直下,我在夜晚的河堤边,柳树的阴影里,独自成河。
“海儿,你怎么了?”
是肖邦的声音!
我暗暗吃惊,迅速用袖子擦干眼泪,站起来看见肖邦在我身后,紧皱眉头,一脸不可思议。真该死,这么狼狈的时候居然被他看见,我不欲多说什么,那些误会和伤害已经形成,现在来解释有用吗,有效吗。
“我没什么,你怎么出来了。”,我低低的说着,想绕过他回包间去。这个河堤真不是我该待的地方,待哪儿都碍眼。
“告诉我那件事不是你做的,我……就相信你。”,他淡淡的说。
我刚绕过他,听见这话忽然一滞,冷冷的河风吹来,吹得我的笑也很冷:“如果有相信,就不会有现在了。”
说完大步流星的走掉。
他犹自站在夜风里。
如果你一直的都相信我,那怎么会有现在我俩的对立。
为什么人人都这样,先伤害了之后,再来播洒仁慈。你以为你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吗,可是我不需要!
虽然卑微,但我也有我的自持。
进入歌厅,我并没有进包间,而是先去了厕所。我们的包间没有厕所,所以得去大厅旁边那个比较大的公厕。
公厕是一格一格的,很好的掩藏了每个人的隐私,与肮脏的一面。我进入一个空格之内,正要蹲下去,忽然旁边传来一阵女人的轻呼,像是吃痛,又像兴奋,一声声跟蛙鸣似的。其间还配合着男人低低的嗓门:“我就喜欢你这吃醋的样子。”
那个女生似乎在笑,又似乎很享受,急急的喘气:“哥……轻点……”
啊!我赫然明白过来他们在干什么!
这种事虽然没有亲身见过,但是电视剧总看过不少吧,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这两个人!
这两个狗男女!
小峰峰!呸,许锋!
和梁月娇!
他们居然!居然……
这个世界太慌乱了!
我一下尿意全无,我要快点离开这里,去告诉琳这个真相!她个傻丫头还被蒙在鼓里。我落荒而逃,可是又不敢惊动他们,我不想被他们发现,正在我轻手轻脚要走到门口时,他们似乎完了,梁月娇的埋怨也传入我的耳朵里:“那个刘海,真是个孬种,我原本还看好她,把木琴那个贱人嫁祸她的事说给她听,谁知她根本无动于衷,真是个软柿子!活该被欺负!”
……!
原来是这样……
我楞了楞神,才反应过来,梁月娇无缘无故给我说那样的话,我也没有考虑过她的用意,刚才要是真的冲动了……那还不是让外人看笑话……
我真蠢……
那俩人快出来了,我还楞在那里,忽然一个激灵,我反应过来,看见门口有拖布,我轻轻的捡起来,倒插过去,抵住他们的门。然后拍拍手走掉。
我想我的内心还是有点邪恶的,做这样的事情竟然脸不红心不跳的。
虽然这个东西困不住人多久,但是让人看笑话,被人嘲弄肯定是有的。
那个包间门上顶天下顶地,就算要翻墙也很难。
惬意的走回包间,琳瞬间扑上来扯我的脸颊:“臭海儿!死哪儿去了?人家找你半天了,来这一首朋友我们寝室的要一起唱!”
“来来,话筒你俩一个,我俩一个。”,岑若递过话筒过来,木琴刚好调到周华健的朋友那首歌。
音乐清扬婉转,敲击着每一个敏感纤细的心灵。
“那些年,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走,有过泪,有过错,还记得坚持什么……”
琳的笑颜在我旁边绽放,我知道她洋溢着的幸福,手紧紧捏着,指甲深陷入肉里,锥心的疼,我忽然不敢告诉她那个秘密,或者真相,我怕打扰了这种幸福,那就让它顺其自然吧。
她有一天会慢慢明白过来的。
我相信。
至于木琴……她不过是喜欢肖邦,喜欢的过火,对于我只是一种嫉妒吧,她也是可怜的女子,那么那个秘密,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吧。就让肖邦一直误解我,这样才不会让她误会,或许,这样我跟她的情谊才能走得更远。
那一刻,我把我们几个人的结局都算的清清楚楚,水瓶座真的是一个天生具有前瞻性性格的星座,我算好了每一个人,却算不到天意。
我以为我们几个会美好的生活下去。
可是生活,又怎能事事如意。
过了很久,梁月娇和许锋才回来,神色如常。许锋打开门绅士的让梁月娇先进来,俨然一对亲密友爱的兄妹。我拒绝把他当做小峰峰,因为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不是那个我们寝室都喜欢的小峰峰了。我讨厌他,必须连名带姓的叫他。
梁月娇若无其事的依然坐在我身边,只是这次她并没有喝酒,只是喝着果汁。
许锋坐在琳身边,低头跟她说着悄悄话。暧昧的让人想反胃。
没有人知道那件事是我干的,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能干出那样的事。
梁月娇再没跟我说过什么,待肖邦再回包间的时候,我们买断的时间也快到了,服务员来催促我们离开。一行人才困倦的拿着自己的东西熙熙攘攘的出来。
河边的夜啤酒摊已然安静了许多,那群男男女女也不在了,只剩下服务员在收拾生日宴的残局和那些眉飞色舞的奶油。
“有人在这里过生日呢。”,琳说道:“我也要过一个打蛋糕的生日,那样才好玩!”
“有多好玩?到时候你就成雪人了。”,许锋轻逗着她,浅笑。
“你才会,咱们寝室这么多人,你等着挨刀吧你!”,琳撅嘴浅嗔。
呵呵,我们都笑起来。
只有梁月娇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