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白胜利的院子不大,可他那几间房子却收拾得干净利落,一看就是新盖的,进了屋子之后,发现屋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炕上放着一张小方桌,桌子上摆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炖兔肉,旁边的大碗里倒了一碗热水,里面烫着一壶酒。既然已经来了,我就不必太过客气,和白胜一起脱了鞋,盘腿坐在炕上。其实我平时不怎么喝酒,可是昨天折腾了这一天一夜,身上也的确有些疲惫。虽然已经沉冤得雪,赵村长当众给我平了反,可心里还是有些憋屈,索性也跟着喝点,就算是祛祛身上的晦气。我来刘家镇其实并没有几天,可这两天里发生的事儿,却仿佛让我觉得好似已经过了一年一样。
跟白胜利边喝边聊,聊天之中才知道,原来他并没有媳妇儿,是孤身一个人,今年的岁数也不大,三十六七岁的样子。年轻的时候在县城里呆过一段时间,据他所说是在县城的一家医院里当大夫,后来觉得没意思,这才辞职回家,在这刘家镇里当个赤脚医生。
所谓赤脚医生,说白了就是并没有医生的行医执照,但平时谁得了一个感冒发烧小病小灾的,都会找他来打针吃药,只要是病的不严重的,都能给看好。由于刘家镇里只有这一个大夫,所以这两年他赚了不少的钱,那么如此说来,盖了这几间大瓦房也不足为奇。
喝酒的时候,白胜利一个劲的夸赞我,说我刚才救栓柱的时候十分的果断,手法也专业,还说若不是我及时出现,恐怕栓柱的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让他这一夸赞,我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他是大夫,总是有班门弄斧的嫌疑。
正喝着的功夫,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我分辨得出,来的应该是个女人,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门吱呀的一声开了,一个女子推门进了屋。没等我看清这女人的长相,一股脂粉的味道便迎面扑来。我提着鼻子闻了闻,应该是大友谊雪花膏的味道。看来这女子的雪花膏没少抹,味道十分的浓郁,浓得有些呛人。
这个女人看上去也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件大红碎花的褂子,衣领的两个扣子裂开着,露出雪白的脖颈,显得十分的丰满。下身穿着一条蓝粗布的裤子,脖子上扎着一条绿色的围巾,头发抹得油光锃亮,上面还别着一朵大红的花。
他刚一进屋就看见了坐在炕上的我,不禁一愣神,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上下的打量我两眼却并没有跟我说话,而是冲着白胜利摆摆手对他说道:
“呦!家里有人啦,白大夫,你出来一下……”
她的声音纤细十分的好听,可从他的语气中我还是听出了有一丝慌张的味道,于是我抬头超她的脸上看了看,她的皮肤白皙,挺好看,可她的眉头却微微的皱着,或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跟白胜利说。
白胜利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我,犹豫一下对我说道:
“那啥叶老弟啊坐着吃菜,我出去跟他说句话,这就回来,这就回来……”
他一边穿鞋下地,嘴里一边叨咕着,假意的数落着那个女人:
“这女人家家的,有啥事就直接说呗,叶老弟又不是外人,没看见我们正喝酒呢吗……”
他们俩走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嘀嘀咕咕的小声说了一阵,他们说话的声音又特别的小,所以我并没有听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个女人扭动的腰肢离开了白胜利的院子,临走的时候我还隔着窗凤隐约的看到白胜利在他的屁股上掐了一把。
白胜利再转身回来,拖鞋上炕,重新坐在我的对面。
“来来,老弟呀,咱哥俩接着喝……”
说着,他端起了一杯酒,冲着我举了一下示意,然后抿了一口。把酒杯放下,又夹了一口菜对我说道:
“老弟呀,你是城里来的见多识广,老哥有个事弄不明白,想跟你问问……”
“胜利哥,有啥事儿你就说吧……”
“那个啥,你说就前两天,修梯田的时候,挖出的那堆铜钱到底是哪朝哪代的,值不值钱呢……”
听他这么一问,我一下子想起来,前两天的时候,刘福生死之前也曾来到青年点里问我这句话,我不禁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是这细微的表情还是被白胜利注意到了,她赶紧笑了笑,解释道:
“哈哈,老弟,我这纯属喝酒喝多了,瞎聊天儿就是顺便问问,顺便问问……”
“刘福生大哥也曾问过我这句话,我给仔细看了,那铜钱应该是秦朝的,多少能够值点钱……”
听我这么一说,白胜利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头来问我:
“老弟呀,我是打个比方啊,打个比方,你说这铜钱是从我家的地里挖出来的,那算是谁的呀……”
“这个我也说不太好,不过我恍惚的知道,不管是从哪挖出来的,这都算文物,好像应该都是国家的……不过要是从你家地里挖开的,政府肯定能给点奖励……”
听我这么一说,白胜利又半晌没有做声,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心里好像在琢磨着什么事。抬头看我正在盯着她,连忙又笑了说道:
“我就是随便说说,这不是喝多了酒嘛,闲唠嗑……闲唠嗑……”
我和白胜利就这样边喝边聊,不知不觉的,外面的太阳已经偏西,我觉得时候不早了,便辞别了白胜利,从他们家的院子出来,准备回青年点去,继续睡觉。
刚走出他的院子,我的眼角余光发现院子旁边的墙角处好像站着一个人,我停下脚步,转脸看去,她发现了我在看她,往后缩了缩身子,不过我还是认出他了,正是刚才来找白胜利的那个女子。
我并没有在意,继续顺路往回走,此刻太阳已经靠在了西面的山头上,冲我翻了一个白眼便滚落了下去,只留下一片晚霞,把整个刘家镇映成通红的一片。
回到青年点之后,我躺在了炕上,百无聊赖,白天已经睡了一整天,所以现在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翻出一本书来,靠在炕里的被子上,胡乱的翻看。就这样过了好一阵子,外面的天彻底的黑了下来。
其实虽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甚至被人误会我是偷羊的贼,可我的心里还是惦记着刘福生死这件事,总觉得那件事有蹊跷,回忆起那天在小阴坡看到的那个拖拽的痕迹,以及那阵神秘的脚步声,直觉告诉我,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可这秘密到底是什么,刘福生真正的死因又是什么,我始终还是想不明白。八壹中文網
越是琢磨这些,心里就越是烦乱,就更睡不着了,索性披了一件衣服,背着手来到了院子里。抬头看看天上,一丝云彩都没有,十分的晴朗。今晚没有月亮,所以星星显得特别的明亮,或三五成群,或密密麻麻的一片,就这样安静的挂在天上,低头看着我。在那一瞬间,我开始怀疑自己来到刘家镇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至于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纠结,我还是不会告诉你们。
现在还是春天,所以天黑之后有点冷,我穿的单薄,打了一个哆嗦,转身准备回屋,突然,就感觉屋子外面有人影一晃而过。
我一愣,天已经黑成这样了,村子里的人想必都已经关灯睡觉了,是什么人从门口经过呢,于是我转过脸朝院子外面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犹豫了一下,迈步往外走,刚走了两步,就想了起来,听说这两天有野狼进村,外面的别再是只野狼,于是我警觉了起来,转过身在墙头上摸起一把镰刀,放轻了步子,贴着墙根慢慢的走到了门口。
我躲在院门里面,朝外面张望,青年点的门前是一条小路,小路的对面是一片杨树林,杨树林并不大,可是现在是春天,树叶都已经长了出来,树叶虽然是嫩绿的,但在晚上看来却是乌漆嘛黑的一片,树林的边上果然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个子不高,看上去是个孩子,他背对着我,我无法看到他的脸,但可以看清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应该是个女孩,我不禁有些纳闷,夜晚这么冷,这个孩子怎么能光穿着个裙子呢?更何况现在已经是三更半夜了,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家里的大人难道不管吗?
既然不是野狼,我也就放心了,把手里的镰刀慢慢的放在一旁,轻轻的推开院门,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了小路的边上,冲着那个女孩问道:
“你是谁家的孩子呀,赶紧回家去吧,这么晚了不安全……”
可那个孩子却并没有搭理我,仍旧直挺挺的站在那,我们相隔也只有三十米左右的距离,我确信她听见我的说话了。
“孩子你咋不说话呀?你是谁家的孩子呀……”
那个孩子仍旧没有回答,而是迈着步子朝树林的深处走去了,我十分的担心,索性跟了过去,可当我刚走进树林的时候,却发现树林里十分黑暗,那个孩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