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跟赵村长喝了很多的酒,也是因为他跟我说了那一番话,说希望我留下来教那些孩子读书识字,让我的心中重新树立了对他的印象,我觉得眼前这个让我琢磨不透,看上去城府极深的老头,竟然对这个穷乡僻壤的刘家镇如此的负责,对村子里的人如此的关爱。
所以当白天看着那些人前前后后的忙乎着收拾那些房子,我的心里都特别的激动。但在晚上冷静下来之后,尤其是听刘耀宗说他找到了大仙儿,也找到了治好自己怪病的方法,要在南面的山坡上摘一百零八棵树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事儿不对劲。
要是放在平时的时候,看见刘耀宗和白胜利在一起喝酒,我的心里都会暗笑。笑刘耀宗这个家伙,平日里“身背四两货到哪儿都是客”,仗着自己是刘家镇上下两队唯一的电工,看见谁都趾高气扬的,但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却被那个跟他在酒桌上称兄道弟的白胜利扣上了一顶绿帽子,并且拿这个家伙不当外人。别看他平日里看起来十分的精明,白胜利跟他的媳妇刘玉梅眉来眼去的那么明显,他却一丁点儿都没有发现。
不过今天晚上他又跟白胜利在一起喝酒,我却没有心思再去在心里嘲笑他,而是一直反复的回忆的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试图在这些事情之中找到关联的地方,从而破解其中隐藏着的一切的秘密。
当然,我相信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孤立的,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但无论如何,我却找不到真相到底是什么。或许是我太敏感了,也或许是我心中也隐藏着秘密。当心中装着一个巨大的秘密的时候,却没有一个倾诉的对象,那是何等的孤独和痛苦,每天都会被这个秘密所产生的巨大的压力所压迫着,它会使我的精神一直在紧张之中,会使我的每一根神经都处于强烈的敏感之中,会让我对所有的事情,甚至是一些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都心存防备。
我从来没看过刘耀宗对一件事情如此的积极过,也或许这件事是治他病的唯一办法。在第二天的早上,我刚刚醒过来,洗了把脸穿了件衣服,走出了村部的院子站在门口,伸着懒腰的时候,就看见刘耀宗已经拎着一把铁锹,身上背着一捆绳子,穿过他们家门前的那片小树林,直接朝南面的山坡走去了。
我知道他是要去挖坑种树了,现在已经快到五月了,虽然种树多少有点晚了,不过这阵子雨水充沛,气候适宜,挖坑种树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之前的时候就听见村子里的人说过,刘耀宗这人其实挺懒的,在当电工之前,他也不愿意干村子里的农活,一有什么集体活动的时候,他总有各种借口的逃脱躲避,没想到现在如此的积极。
看着他的手里拎着那把铁锹,我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南面的十字路口烧替身回来,走到赵六姑家门口的时候,曾经遇上了白胜利,他的手里就拎着一把小铁锹。不过白胜利拎的那把铁锹和刘耀宗手里的不同,白胜利的那把铁锹的木柄极短,像极了那些当兵的人背过的军锹。而刘耀宗手里的这把铁锹却是正常的。刘耀宗是去挖坑栽树,可白胜利那天晚上到底拿着铁锹去干什么呢?
想到了白胜利,我自然想到了陈寡妇,也就是在那天我碰到了白胜利的时候,相信陈寡妇也正是在家门口看见那个奇怪的纸人的时候。到任何时候我都不相信这世上有鬼,那么那个纸人儿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呢?这个村子里除了包画匠之外,又有谁会扎纸人呢?那个纸人出现在陈寡妇家门口之后,为什么又突然的消失了呢?难道是这世界上真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存在?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尽管我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可这件事的确十分的奇怪,除了鬼神之说之外,恐怕再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了。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我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靠在炕上胡思乱想,再加上昨天晚上的时候喝了点酒,于是便开始头疼了起来,我皱着眉头,转身下地,打开了我的箱子,在里面翻出一片止疼药来,又摸起了茶杯,虽然里面的水是凉的,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一仰头喝了进去。
可还没等我把药咽下去,就听见咯吱一声,门开了,赵金凤走了进来,惊讶的问我道:
“呀,你吃的是啥药?你哪难受了?”
她突然进屋,吓了我一跳,这一口水差点呛住,我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赵金凤连忙走了过来,一只手扶着我的胳膊,另一只手给我敲打后背。好不容易稳定了下来,我连忙对她说道:
“没事儿没事儿,可能昨天晚上酒喝的,所以有点头疼……”
“那是你活该,自己能不能喝酒,心里还没点数?我爹也是,没啥事儿找你喝酒干啥?他是个老酒缸,也想把别人变成酒鬼?”
赵金凤自言自语的数落着她爹,我心里知道她是在关心我,于是偷偷的笑了。没想到还是被赵金凤看见了,她的脸腾的一下红了,用拳头在我的胸口捶了一下,说道:
“你笑啥笑?就知道傻笑……”
她虽然捶了我一下,但却并没有用力,我抬头看着她笑着的模样,突然觉得心跳的厉害。其实赵金凤的确长得挺漂亮,尤其是她那双眼睛,总会让我感到暖暖和和的。我这么直眉楞眼的看着她,她的脸红的更厉害了。她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低下头,躲避我的目光。
看着她娇羞的样子,我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迅速的向头上涌去,憋的我的脑袋一阵阵的发胀。但那一瞬间,我有种冲动,特别想伸出手来,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我的心里开始挣扎,其实也并不是不敢,并不是没有这个勇气,只是我觉得虽然我在内心里承认很喜欢他,但是我永远不可能真正和她在一起。
这让我的心里十分的纠结,特别想在这一瞬间,把我心中埋藏的这个天大的秘密彻底的忘掉,彻底的抛在脑后。
我挣扎了好一阵子,两只手已经抬了起来,放在了她的腰间,刚要试图把她搂抱在怀里的时候,突然听见院子里有人大声的喊叫。
“不好啦,包画匠出事儿了……”
这一嗓子,仿佛一声巨雷一样,咔嚓的一声把整个村部里的人们都吓了一大跳。我一下子缓过神来,慌忙的松开了手,一把推开屋门,冲到了院子里。这时候,赵村长和刘老二他们也从别的屋子里跑了出来。
刚才的一声喊的是一个小分队员,他的家就住在下队,和包画匠的家只隔一个院子。赵村长跑到他的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着急的问道:
“你说啥?包画匠他咋的了?”
包画匠今年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虽然他这人性格内向,平日里少言寡语,也很少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但其实赵村长很把他放在心里,平时村子里有什么好事的时候,也都特别的照顾他。前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差点儿受了陈寡妇的冤枉,虽然赵村长把事压了下来,但他心里明白,包画匠这人心眼特别小,而且一把年纪了,肯定受不起这样的委屈,别再是因为这事儿,有啥想不开的,干出什么傻事?
果然如他所料,那个小分队员急的已经满头大汗,对赵村长说道:
“包话让他……他喝了药了……”
“啊?”
院子里的所有人再次大吃一惊,赵村长一把把那个小分队员推到一旁,迈步就冲出了村部的院子,刘老二他们也紧随其后。其实这也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顾不得屋子里还有赵金凤,也撒脚如飞的追了过去。
顺着村子里的小路,一直朝下队跑去,村子里的一些人看到我们这么慌慌张张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于是有一些好事的也跟在了后面。当我们跑到赵六姑家门口的时候,正好碰见赵六姑在门口弄柴禾,她一把拉住了跑在最后面的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听我说是包画匠喝药寻了短见之后,她慌忙的解下腰上的围裙,扔在了一旁的柴禾垛上,也跟着往下队跑去。
到了包画匠家门口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已经围了很多的人,我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院门口的那辆自行车,那是白胜利的自行车,想必他已经早到了。他毕竟是个大夫,有他在,我还多少放点心。
我和赵村长他们迈步就往屋子里走,人们看见我们来了,都闪开一条道路,可我无意间回头看的时候,却发现赵六姑停在了门口,她眉头紧皱着,四外的张望,最终目光停留在包画匠门前的那个破柴禾垛上,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