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不止一次的说过,我根本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魂,这不仅仅因为是我读过几年书,学了一些文化,所以并不那么愚昧,而是因为我知道,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魂的话,那么一切的恩怨将是分明的,将没有人再敢作恶。
可无论如何我也想不到,当我信心满满的去找白胜利,跟他确定一下烧替身那晚是否跟我见过面的时候,他却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说根本没有见过我。而且还建议我赶紧去找赵六姑,说我可能是在烧替身那晚惹了一些鬼魂附在身上。
我彻底的懵了,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我甚至开始动摇了,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魂?
在那一瞬间我的心中思绪万千,一直回忆着我来刘家镇之后所遭遇的种种无法解释的、到现在我也弄不清楚的事情,难道真的是有鬼魂在背后作祟?
也正是因为我的心里如此的烦乱,并没有注意到此刻的白胜利和刘耀忠的脸上表情都是异样的。白胜利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可他努力的控制着,所以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其实并不是在看我,而是在逃避刘耀宗的目光。
刘耀宗眉头紧皱,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一脸疑惑,他盯着眼前的白胜利,虽然我不是刘耀宗,但仍旧可以感觉得到此刻他的心里,也在飞速的琢磨着,或许在他看来,眼前的白胜利的此刻竟然有些陌生。
不过这些都是我后来回忆起那天发生的事情之后才想到的,当时我只顾着吃惊,所以什么也没在意。
我本想抬头再跟白胜利确定一下,可白胜利却转过脸去,嘻嘻哈哈的笑着,拉着刘耀宗的胳膊,两个人往前面走去了,继续东跑西跑的挖树坑栽树去了。
我只好离开了南山,顺着来时的路一直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琢磨,可无论如何我也想不清楚,最终我决定还是去找赵六姑,把这事儿跟她说说。既然我现在弄不清为什么会这样,那就先假设这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假设我那天遇到的真是鬼魂好了。
走下了山坡,穿过了荒草,跨过了那条小河,碰见了老郑和几个小分队员,他们人人手里都拿着镰刀,正在野地里砍那些干枯的树枝,我想起来他们在村部里商量过,要用这些树枝来做简易的稻草人插在田里,用来吓唬那些挖种子吃的喜鹊。我心里有事所以随便的跟他们打了几句招呼,就打算继续往前走,我是想去赵六姑家一趟,把刚才跟白胜利谈的这番话跟他说说,因为我觉得现在整个刘家镇上上下下,也只有赵六姑才是一个最明眼的人。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叫声,她喊得声嘶力竭,好像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快来人哪,老郑,你快来呀,大事不好了,包画匠他……”
这一声来得突然,大家伙都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循声看去,就在前面的小路上跑来一个人,这不是别人,这是下队的陈寡妇。她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喊着,头发散乱不堪,身上的衣服,也很凌乱,衣领的扣子被崩开了几颗,露出了雪白的胸口。可此刻,小分队的这些半大小子们却没心思在跟她开玩笑占便宜。因为听她喊到了包画匠,大家伙都知道包画匠服毒自尽,刚刚被救过来不久,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
于是人们赶紧霹雳扑隆的扔下手里的活计,顾不上许多,撒腿就朝陈寡妇的方向跑去。老郑跑在前面,一把拉住陈寡妇的胳膊,问道:
“包画匠到底咋的了?”
此刻的陈寡妇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见了老郑他们,一下子有了主心骨,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说不出话来,只能颤抖着伸手指着包画匠的方向。
老郑没心思再多问他了,带着身后的那些保安队员,撒脚如飞的朝下队跑去了。我的心里十分惦记这包画匠,刚才那些烦乱的情绪也一下子抛到脑后,紧紧的跟在老郑他们的身后。
经过赵六姑家门口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歪头往院子里看了看。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赵六姑的男人也没像往常那样坐在院子里用那把大镰刀修整荆条编竹篮子。
不一会儿功夫,我们便跑到了包画匠家,还没等进院子,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呜哩哇啦的喊叫声,这声音有些嘶哑,一听就是包画匠的动静。不一会儿的功夫,又传来一阵哈哈的笑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不知道包画匠到底是在干什么。
人们呼呼啦啦的进了屋子,这才看见包画匠挥舞着手臂,在炕上来回的蹦跳,他上身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棉袄上有好几处已经开了口子,棉絮外露。可下身竟然光着,连一块遮羞的布都没有穿。看到他这个样子,老郑不禁皱起了眉头,陈寡妇一直在照顾包画匠,虽然包画匠的年纪已大,几乎可以当陈寡妇他爹了,可不管怎么说,也毕竟是孤男寡女的,这大白天的包画匠怎么就脱了裤子了?怪不得陈寡妇吓成那个样子……
“老包,大白天的,你这是干啥呀,赶紧把裤子穿上……”
可包话仍旧在炕上连蹦带跳,丝毫没把老郑的话放在心上,仿佛老郑以及他身后的这些小分队员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个时候,左邻右舍的也听见了屋子里的异样,纷纷的来到了包画匠的院子,有些人挤到窗前,探头往里面张望,当然,其中还有一些好事的妇女。他们一眼就看见了包画匠没穿着裤子,当时把脸羞得通红,赶紧转过身去,嘴里不住的唾骂着:
“哎呀呀,这个晦气,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就成了个老不正经了?哎呀,我的天哪,吓死我了……”
可包画匠却完全不在乎这些,仍旧在炕上连蹦带跳,嘴里呜哩哇啦的喊着,说着一些人们听不懂的话。我眉头紧皱,总觉得这好像有些问题。当然,老郑也看得出来,自言自语的说道:
“这包画匠怕不是得了失心疯吧……”
听老郑这么一说,人们又开始议论了起来。包画匠这人平时就老实,少言寡语的,别看他孤身一人,年纪又大,生活过得拮据,可为非作歹的事从来不干。平白无故的被那陈寡妇冤枉了一顿,说他黑天半夜的拿了一个纸人儿摆在寡妇的门口来调戏她,并且因此喝了农药,看来是受了委屈,心里极度的憋屈。虽然他已经被救活了过来,但肯定心里这个坎还是过不去,所以说不定他真的疯了。
不管怎样,不能任由他这么折腾下去,于是老郑和几个小分队员连忙跳到炕上,七手八脚的把他按倒,找来了一条破裤子给他套上了。
包画匠哪是这些年轻小伙子的对手,使劲的挣扎了几下,便也就没了力气。趴在炕上,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嘴里仍旧叨叨咕咕的念叨着。
这个时候,陈寡妇又跑了回来,蹲在院子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有几个多嘴的妇女斜着眼睛看了看陈寡妇,发现她的衣冠不整,几个扣子也开着。便故意的假装自言自语,其实也是说给陈寡妇听的。
“哎呦,女人呢,可不能光看脸蛋,有的人长的好看,看上去老老实实的,可惜里头却不行,没得男人的日子恐怕就过不了了,别管年轻年老的,可能看上男人就流口水呢,连这个孤寡的包画匠都不放过,真是跟牲口一样啊……”
这话说的实在太难听了,几个在一旁的妇女伸手拉扯着他,叫她不要再多说什么。当然,这句话也传到了陈寡妇的耳朵当中,她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其实她本心是想辩解的,可这个时候,她也清楚的知道,任何的辩解都是毫无意义的。
屋子里的包画匠已经老实了下来,老郑这才走出了屋子,看着坐在地上的陈寡妇,他也不禁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周围那几个说闲话的妇女,瞪着眼睛冲他们训斥道:
“你们一个个的家里是没活计干了吗?实在闲的慌就回家去挠墙根,别没事儿有事儿的老在这嚼舌头根子。啥事儿还都没弄清楚呢,就随便往人头上扣屎盆子,你们的嘴难道是茅房吗?”
老郑虽然是治安小分队的副队长,这一番话说得声色俱厉,可那些妇女们可并不像怕赵村长和刘老二那样怕老郑。毕竟老郑还是年轻,不过她们也没多说什么,瞪了老郑一眼,叨叨咕咕的扭动着腰肢离开了。
几个好心的邻居走进了屋子,看到了包画匠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心里不免十分的难过。于是他们对老郑说,陈寡妇毕竟是个女人,留在这儿照顾包话讲肯定不方便。不把这事儿交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