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一直以为包画匠就是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这一辈子没娶个媳妇也没儿没女,可听赵六姑这么一说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悲惨的往事,想想这包画匠的确是可怜,为了这个收养的孩子,断送了一生的幸福,可这个孩子却并不知道感恩,最终落得这样一个悲惨的结局。
“六姑,您的意思是说,那个孩子的鬼魂回来了,是来报复包画匠的?”
赵六姑点了点头,转过来拿了一个水瓢过来,把盆里淘好的小米一瓢又一瓢的舀进了锅里,又用这个水瓢在锅里搅了搅,这才把锅盖盖上。
“包画匠喝药的那天,我就看到了他们家门前的柴火垛上弥漫着一团黑气,那是阴气,是有鬼魂来了。所以我觉得包画匠并不是自己要喝药的,没准是他的儿子附上了他的身,迷惑了他的心神,他是身不由己喝的那瓶药的。”
那照这么说,今天包画匠犯了疯病,也是他儿子的魂魄搞的鬼?
我皱着眉头冲着赵六姑问道。问了这个问题之后,我自己的心里也有点惊讶,因为我是不相信鬼魂的,竟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可赵六姑却并没有丝毫的意外,来到我的身边,让我躲到一旁去,他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了灶膛口,拿过那些干枯的柴禾,一点一点的折断,然后塞了进去。灶膛里的火呼呼啦啦的燃烧着,铁锅盖的缝隙,冒出了丝丝缕缕的白色的蒸汽。
“我估摸着应该是他的儿子的魂魄在折腾他,折磨他。”
“他既然那么恨他爹,为什么不直接把他爹弄死?”
我又问道。赵六姑慢慢的站起了身子,叹了一口气说道:
“死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儿啊,可半死不活的活着才是难的呢,他那个儿子就是个狼崽子,死了之后也是一只恶鬼,他不想一下子把包画匠弄死,他是想一点点的折磨他,哎,真是个狼崽子呀……”
赵六姑一连看了好几口气可以看得出来,他对包画匠还是十分同情的。说完之后,转身去了一旁菜墩子旁边,抄起了一把菜刀,在水缸沿上哗哗的磨了两下,又在一旁拿了一个土豆,三下两下的就消光了土豆的皮,叮叮当当的切了土豆丝。
听了赵六姑讲述的这些,我不禁陷入了沉思,我想起了前几天陈寡妇家的院门口出现了一个纸人的事儿,又问赵六姑:
“照这么说的话,陈寡妇家院门口出现的那个纸人儿也是包画匠他儿子的鬼魂干的?”
赵六姑稍微犹豫了一下说:
“我倒觉得,那个纸人说不定就是包画匠他儿子附着到上面了……你知道那天晚上为什么我嘱咐你来来去去的路上,要是有人招呼你的名字千万不要回头也不要跟他说话吗?”
我摇了摇头,赵六姑继续说道:
“晚上在十字路口烧纸人的时候阴气聚集,会吸引那些鬼魂过来凑热闹,有些鬼魂,在你烧完纸人的时候就喜欢跟在你的后面,是因为他在阳世有心愿未了,或者有冤屈没能得到伸张,但他却没法再阳世显出原形来,所以就想办法跟烧替身的人说话,只要你一答应他就吸了你的阳气,然后他也会变成被你烧掉的那个纸人的样子,三更半夜的出去吓唬人。包画匠他的儿子活着的时候,吊儿郎当的,经常在村子里惹事,还经常去偷看大姑娘小媳妇的洗澡,因为这事儿村里的人没少找包画匠去评理。这小子活着的时候好色,死了的时候也会变成色鬼,所以他去爬成寡妇的院门口,这还是轻的……”
“啊,这还是轻的,那要是严重了会怎么样?”
我问道。
“要是严重了呀,他们只会上了成寡妇的身,或者三更半夜阴气重的时候,爬上陈寡妇的炕,要是他的怨气再重点的话,没准那女人会怀上阴胎,要是到了这一步,陈寡妇就完了……到时候他一半阴一半阳,人不人鬼不鬼,生不如死的,这条命就算是交代了”
我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只感觉后脊梁一阵阵的发凉,头发根有些发乍,回来的时候跟我说话的那个白胜利,如果按照赵六姑的说法,那就是阴间的鬼魂,也极有可能就是那包画匠死去的儿子还魂纠缠在我身上了……
原本我是不信的,而在此刻我竟然动摇了。
“六姑啊,那那天晚上你用那个水碗在我身上比划来比划去的,那是怎么回事儿啊……”
“你咋还不明白呢?那天晚上鬼魂就纠缠在你身上了,虽然他变成了纸人去吓唬了陈寡妇,可平时的时候他的鬼魂还是在纠缠着你的,那天晚上你一进门的时候我就看到你头上有一团黑气,我就给你送了鬼。三根筷子通三界,一把菜刀斩阴阳,碗里的水是奈何桥的孟婆汤,没看到两根筷子一下子就立住了吗?那就证明已经把鬼魂聚在了碗里。鬼魂离开了你的身,你的阳气才能慢慢的恢复。对了,那个饭碗你按照我说的放在井边儿上了吗……”
我慌忙点头。
“那就好了,井属阴,那个饭碗并不能困那个鬼魂多久,所以只有把它放在井边上,它才能被井里的阴气吸引……尤其是村部门口的那口井,当年挖井的时候,就看了阴阳风水,井也正好挖了三七二十一天,井深二七一丈四分,那鬼魂如果真的能被吸到井里,估计能困上他一些日子……哎……”
赵六姑不禁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看样子她的心里也不是特别的有把握,他说出来的这些话一套一套的,让我觉得看来这鬼神之事也不简简单单的,只是人死为鬼,竟然里面还有这么多的说道,看来我之前真是小看了眼前的这个赵六姑。
可是想起刚才那疯疯癫癫折腾了一通的包画匠和那个受尽了委屈哭哭啼啼的陈寡妇,我的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于是便试着问赵六姑:
“六姑啊,那有没有什么办法把这事彻底了结了呀?我看那包画匠也太可怜了,这么大的年纪本应该是养老的时候,可却落得个这么个下场,还有那陈寡妇,她才30出头,哎……”
赵六姑又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这都是因果报应,我也没什么办法,我琢磨就算是常三太奶她显圣临凡也不愿意管这样的事情……一切就看他们的造化了,可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担心的是咱们刘家镇是要有灾了……”
我明白他所说的灾祸是什么,肯定是指前阵子地里挖出来铜钱的事儿,因此刘福生都已经送了命,而且前两天又弄出来一个银簪子,如果真的相信鬼神之说的话,或许刘家镇传说中的那个诅咒,正在慢慢的实现,所有碰到这些东西的人,或许都会倒霉遭殃。
我们边聊边干活儿,我的心里十分的沉重,一直琢磨着赵六姑说的这些话。刚把饭菜做好的时候,太阳已经慢慢的偏西了。
刘老二没在家吃饭的只有我、赵六姑和她的男人我们三个。赵六姑家的老头不爱说话,而我见到他的第一面前,就知道他一直板着个脸,所以吃饭的时候,气氛未免有些压抑。
我的心里一直琢磨着这些事儿无法平静,再加上原本也不是太饿,所以吃了几口之后,我便退到了一旁。辞别了赵六姑,离开了他的院子,临走的时候赵六姑嘱咐我,因为烧替身的那天晚上我被鬼魂喊了姓名,最近这几天都会阳气衰弱,所以晚上的时候尽量不要出门,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呆着,免得招惹上什么是非。
我点头答应,迈步离开。
刘老二和赵村长离开刘家镇去了县城,虽然路途并不是特别的远,但当天晚上没有回来,想必是县里头开会,所要布置交代的工作特别的多,并没有赶回来。
回到村部的院子,坐到了我的屋子里的炕上,琢磨着赵六姑跟我说的那些事情,不过现在我最担心的倒不是这些,我是害怕赵村长去了县城,拿了我的介绍信找黄主任去核实,要是因此露了马脚,这才是我最大的麻烦。
栓柱不在我的家,所以天一黑下来的时候,整个村部的院子里再一次的安静了下来,换作平时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刚才在赵六姑家听她说了一通鬼神之说,又想起村部的门口是那口赵六姑口中特别神奇,阴气深重的水井,心里多少也有些害怕。正在这个时候院门响动有人走了进来听到她那轻盈的脚步声,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赵金凤。
赵金凤又是来给我送饭的,不过我已经在赵刘吴家吃过饭了,所以暂时不饿,便把赵金凤送的饭放到了一旁,准备晚上的时候当做夜宵。
赵金凤又像往常一样坐在我的身边,东拉西扯的跟我说话,可他看我眉头皱着,脸色有些凝重,他突然板下脸,瞪着眼睛看着我问道:
“那事不说我也知道了,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