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着指头算算,这阵子刘家镇的确发生了太多奇怪的事情,先是刘福生在响晴的白天被雷劈死,王兰花又无缘无故的上吊死了。然后又是包花匠失踪,现在王革命的家里原本在二十年前就被填满的水井竟然离奇的被通开,当年投井自尽的王金发的鬼魂又出现。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修梯田发现那堆铜钱之后才接踵而来的。
于是整个刘家镇再一次的人心惶惶,当年黄老爷被人出卖儿惨死的传说在上下两队传播开来,弄的人们都胆颤心惊,天一黑就不敢再出门了。
王革命病了,一连发烧了好几天,天一黑就胡乱的喊叫,说看见他爹王金发了,弄的那个热心的邻居实在是受不了,便找到了赵村长。赵村长也实在没辙,看着王革命现在的样子,也着实的可怜。原本王革命就长的精瘦,浑身上下的骨头肉掐在一起,也就七八十斤,经过了这一番折腾,更是明显的见瘦,已经变得皮包骨了。
邻居能管他,这是人情,并不是人家的本分,王革命天天这么折腾,就不好再让王革命住在人家的家里了。可王革命死活不肯回家,说家里有他爹和他娘的鬼魂,他们俩要把自己带走,带到阴曹地府去团聚。说的人们都跟着感觉到浑身发毛。
面对这样的事情,赵村长也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样才好。有人给赵村长出主意,说实在不行,不如找找赵六姑,她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出马仙,这事她肯定有办法。
看来也只好如此了,除了找赵六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了。更何况大部分的村民对赵六姑还是十分信奉的。赵村长心里琢磨着,不管赵六姑出手能否解决这个问题,但总算能安抚一下人们的情绪。
赵六姑是赵村长的本家妹子,所以这事自然好说,刘老二回家去跟他娘说了赵村长的意思,赵六姑不禁皱起了眉头。犹豫了一会,转身来到炕稍,从腰间摸出了一串钥匙,打开了放在炕稍的那口红漆的木柜。
这口柜子可有年头了,上面的油漆早已斑驳,据说是当年,赵六姑和她的男人逃荒来投奔赵村长的时候,她男人肩上挑着担子,一头的竹筐里坐着年幼的刘老二,另一头就挑着这口红漆的木柜。
虽然刘老二家的房子已经破旧,但这口木柜却一直被擦的干干净净。平日里一直都上着锁,钥匙就挂在赵六姑的腰间,平时也很少打开。
看见赵六姑打开了这口柜子,刘老二就知道这事不寻常了,看来他娘这是要动真格的了,于是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不敢多说话,站在一旁看着。
赵六姑却不紧不慢,脸上也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从红漆的箱子里翻里了一阵子,拿出一个红布包,然后又拿出了三炷香。她让刘老二在厨房里拿过一个白瓷的碗来,在里面倒上大半碗酒,又从炕头拿了一把剪刀,揣在怀里,让刘老二跟着,一前一后的去了院子西面,来到了那棵大槐树的下面。
槐树的下面有一座小庙,里面供的是常三太爷和常三太奶,这便是赵六姑供奉的保家仙。平时的时候若是有人来求赵六姑看一些邪门的臆病,赵六姑都会在这棵树下的小庙跟前烧上三炷香,再拜上三拜,然后闭着眼睛静静地呆上一会儿,便可以回屋去跟来求病的人说出治病的方法,或是一些偏方,比如蓖麻子、山葡萄干什么的,也会是一些其他神奇的方法,比方说烧替身、鬼画符什么的。
可今天却不同,他竟然让刘老二也跟着来了,他让刘老二把那碗酒放在小庙的门口,然后扑通的一声跪在地上。刘老二见自己的母亲跪下了,也连忙在他的身后跪了下来。
赵六姑掏出火柴,点着了那三炷香,举在头顶上拜了三拜,然后毕恭毕敬的插在小庙前面的香炉里,香炉里装的是五谷杂粮,但上面已被一层厚厚的香灰覆盖。
赵六姑冲这小庙磕了三个头,然后才缓缓的从怀里拿出那个红布包。刘老二觉得奇怪,这么多年来,从来没看过自己的母亲如此紧张的来上香祭拜,于是他探着头往前面张望,想看看红包里到底是什么。
赵六姑不紧不慢,稳稳当当的打开那个红布包,刘老二这才发现,里面装的就是一截儿两三寸长的蛇皮。蛇是冷血动物,每年都要脱两次皮,所以住在农村的人们,偶尔会在树枝上发现脱下来的蛇皮,如果捡到这些蛇皮,晒干了之后收藏起来,算是一味药材,据说熬水喝可以治风湿老寒腿。
刘家镇黑灰色的草蛇比较多,还有那些脖子上五彩斑斓的毒蛇“野鸡脖子”。可白色的蛇却几乎见不着,更别说捡到白蛇的蛇皮了。不过刘老二惊讶的发现,自己母亲赵六姑手里那个红包里面装的蛇皮竟然是白色的。
一看就知道这蛇皮已经年头久远,蛇皮干燥的起了一层白蜡,一层层鳞片微微的翘起的,那鳞片足有大拇指甲大小,一看就知道脱下这张皮的蛇一定不小。不用说,这张蛇皮特别的珍贵,刘老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娘把它拿出来。
赵六姑左手拿着那张蛇皮,右手从怀里掏出了剪刀,轻轻的把那蛇皮剪下来大约半寸长一块,把剩余的仔仔细细的用红布包好,重新揣进了怀里。
她拿着那半块蛇皮,又像刚才烧香那样举在头顶,冲着那座小庙拜了三拜,嘴里叨叨咕咕的念念有词:
“刘家镇,要有灾,阴气聚,阳气衰,五行颠倒妖魔来。求老仙儿,慈悲怀,赐我仙法来救灾,指我明路开天眼,驱鬼狐,降妖怪。半寸金甲一杯酒,天降恩露保村寨……”
念叨了一阵之后,她用手举起那半寸长的蛇皮,在空中左绕了三圈,右转三圈,然后低头冲着香炉里三炷香吹了一口气。
那三炷香虽然着的旺盛,但充其量只是通红的火头,并没有燃起明火。说来奇怪的是,赵六姑吹了一口气之后,中间的那炷香竟然呼的一下着起了火苗来。赵六姑面露喜色,连忙再次的倒头下拜,嘴里继续叨咕着:
“感谢老仙儿,感谢老仙儿现金身……”
说完抬起头,举着右手,毕恭毕敬的把手里那半寸长的蛇皮,在那火苗上一触。香头上的火苗灭了,而那半块蛇皮竟然轰的一下燃烧了起来。燃烧的速度极快,转眼之间便变成了一片灰烬,赵六姑一松手,那块蛇皮的灰烬便飘飘悠悠的在空中荡来荡去,最终落到了地上的酒碗里。
说来更是奇怪,那片蛇皮的灰烬掉进了酒碗之后,迅速的散开,融化在这半碗白酒之中,原本清澈的白酒变成了淡灰的颜色。
眼前的一切太离奇了,即便是跟在赵六姑身边长大的刘老二也是第一次见到。惊得他长大了嘴巴,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赵六姑端起了那碗酒,再次高高的举过头顶,然后一仰头,咕咚咚的把那碗酒便喝了下去。虽然此刻这碗酒应该算是一碗具有法力的酒,但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一碗白酒,度数很高,相信也很辛辣。赵六姑平时也不怎么喝酒,可整整一碗都被他喝下肚子之后,她却面不改色。
低头看看,碗里还剩了一丁点儿,赵六姑伸出三个手指,在里面蘸了一下,回身把手指上的酒冲着刘老二一弹,洒在了他的脸上。做完了这一切之后,赵六姑这才慢慢的站起神来,带着刘老二回到屋子里去了。
进了屋子之后,她直接转过脸,看了看挂在屋门口墙壁上的黄历,用手点着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在其中的一个日子上点了点,对刘老二说。
“把你住的东屋收拾收拾,我今晚住在你那屋,你跟你爹住西屋,我要闭关三天,你在外面把屋门给我锁上,不管听到屋里有啥动静,谁都不能进人,三天之后的中午十二点,你再把屋子给我打开。”
“啊?三天不出来?那吃喝拉撒的咋整啊?”
刘老二纳闷的问到。可赵六姑却冲他摇摇头说:
“这你就别管了,你记住我的话,这三天,无论发生什么事儿,谁都不能让他进屋,要不然就前功尽弃了,不但破不了咱们刘家镇的灾祸,还会惹恼了老仙儿,他老人家要是发起威来,那可不得了啊……”
刘老二听了,不禁浑身上下感到一丝丝的凉意,虽然他不理解也很担心他娘这么大的年纪不吃不喝的在屋子里闭关三天身体会扛不住,但既然老娘这么吩咐了,他也只好照做。
于是他赶忙找了一把大号的锁头,眼看着他的老娘进了东屋,关上了门之后,用一根粗壮的锁链子稀里哗啦的把东屋的门牢牢的锁住了。锁好门之后,连忙绕到外面,想趴在窗子前看看他的老娘,可屋子里的老娘却刺啦的一声,把窗帘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