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栓柱拿回来的这个本子,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些字,有一些字写的还算清楚,那是我前阵子交给他的。但是有很多字歪歪扭扭写得十分复杂,就连我也很难认出来,栓柱告诉我,这些字是他从大石碑上照着抄下来的,想必是碑文。这也不足为奇了,碑文上大多都是繁体字,别说一个孩子,就连我也很难认得全。不过栓柱这孩子倒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平时少言寡语的,特别喜欢看书,还愿意认字。我心里有时候总想着,这孩子要是放在城里的话,给他一个好好上学的机会,未来或许会成为一个人才。
最令我欣慰的是,这段时间以来,拴住的情绪比之前好了很多,贱人也多了话,平时也喜欢笑了,或许对他这悲惨的童年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太阳渐渐偏西的时候,老宋和张强从山上回来了,现在的天气很暖和,所以刘老二和老郑把饭桌子摆在了村部的院子里,村部的院中间有根高竿,上面挂着一盏电灯,灯泡很大,即便是在晚上,也能把整个院子照亮。虽然安排这顿晚饭的时候,赵金凤心里是不情愿的,不过既然干了,他的手脚还是麻利的,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叮叮当当的吵上了几个菜,摆到了桌子上。有凉有热,有菜有汤,虽然没有什么大鱼大肉,但看上去也足够丰盛了。
赵村长又让刘老二胖了一壶酒,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酒杯,大家伙都坐在桌子旁边,老郑起身要走,被赵村长拦住,对他说:
“你干啥去?坐下来吃饭!别显得那么见外,得了,赶紧坐下吧……”
老郑无奈,也只好坐了下来。于是大家伙边吃边聊,一边喝酒。我平时就不会喝酒,更何况赵金凤也发现了我多少还有些发烧,别把我的酒杯藏在一边,不让我喝。赵村长看了看赵金凤,拿他没有办法,也只好就这样了。
大家伙边喝边聊,两杯酒下肚之后,老郑和那个张强的脸上都红了起来。他们的话也比平常多了。老郑说今天在山上逛了一圈,收获实在是不少,别看咱们刘家镇地处偏僻,四面的山都不高,可在小阴坡上却看出了点儿东西。
赵村长一听,非常的感兴趣,别让他仔细的说说。老宋说在山上采了一些石头回来,还要拿回县城去做分析化验,不过光凭他们的经验来看,这山上很有可能是有矿石的。要是未来真的开上了矿,刘家镇的好日子就在不远了。赵村长听了非常的兴奋,让刘老二接连的给他们倒酒,老宋和那个张强也来者不拒,就这样一来二去的,他们喝了不少的酒。
喝到后来的时候,人人都有些微醉了,说起话来,便东拉西扯的靠不上谱了,我觉得有些疲惫,也懒得跟他们坐在一起吃,便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又过了一阵子,天彻底的黑了,赵村长也感到疲惫,于是赵金凤强行的把他爹从酒桌上拉了起来,架着肩膀送回了家里。
酒桌上就剩下刘老二,老郑,和老宋以及张强四个人了。那个张强比他年纪轻轻的,但却并没有老宋能喝,已经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和老宋还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抓起花生米,边吃边喝,嘴里头还不住的说着话。对面的刘老二,也有些犯晕,身子开始摇晃了起来,想必是早已喝醉,老宋的那些话她已经完全听不清楚了。
整个桌子上就剩下老郑一个人,还算是清醒的,可他始终皱着眉头,好像是有心事一样,即便是劳动局的酒杯,频频的敬酒,他只是放在嘴边上舔了舔,并没有真正的喝下去。其实这也是正常的,毕竟老宋和张强是客人,他是来陪客人的,总不能一桌子,所有人都喝醉了,总该留下一个人来善后。
赵金凤福他爹回去的时候就告诉我,让我自己早点休息,他今晚上就不过来了,要留在家里照顾他爹。刘老二也起了身,摇摇晃晃的走出村部的院子,想必是回家去了。于是就剩下老郑把张强搀扶进到我的房间对面的那个屋子,也就是前段时间粉刷好了,打算用来坐教室的那间。在里面摆了两张床,早已经铺好了被褥,让他躺进去休息。然后又拉起老宋,把他也拽了进去。
不过一进屋之后,老郑就熄灭了屋子里的灯,屋子里一片黑暗,过了好一阵子,他才从屋子里出来,出来之后,表情有些凝重,双手插着裤头,微微的低着头,大步的离开了村部,甚至临走的时候都忘了关上村部的大门。
我心里有些纳闷,看老张的样子,仿佛十分的不耐烦,可这完全不是他平时的样子。放在平时的时候,只要是赵村长和刘老二交待好的事情,不管是有多么困难,老郑都没有任何的不字,也不会有任何不情愿的表情,可今天就特别的反常。不过我也能理解,这个老宋和张强也的确有些让人讨厌。刚到刘家镇,他们还是带着任务来的,这初来乍到的就喝了这么多酒,根本不像一个从大地方来的知识分子,活像是两个没见过吃喝的酒鬼。不过人有形形色色,也没法要求每个人都是一个样子的。
我刚准备躺下睡觉,栓柱这孩子却起身想要回家,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家里,我也并没在意,便嘱咐他,外面天黑了,一定要多加小心。本打算伸手摸出手电筒来给她戴上,却发现包里的手电筒不见了。这才回忆起来,原来是我在西南面山坡的时候,为了吸引那个堵住洞口的黑影子的注意,把手电扔在了山上,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能有机会逃脱出来。
栓柱那孩子冲我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这孩子倒是懂事,离开村部的院子的时候,还顺手帮我关上了院门。于是整个村部的院子再一次安静了下来,我迈步走出了房门,关掉了高杆上挑着的那盏电灯。电灯熄灭,天上的半块月亮的光芒便显露了出来,整个院子被他照得影影焯焯的,一片惨白。
虽然有些疲惫,当我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还是睡不着,回想着在西南面山坡上发生的那些事,虽然我已经和那个黑影子有了实质性的接触,但始终没有机会看到他的长相,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只能知道他的人个子并不高,多少还有些消瘦,可他给我的感觉特别的凶狠,若不是当时我反应的快,那一下子肯定砸在我的脑袋上,一定会把我打得脑浆迸裂。
天很快就亮了,我刚从炕上爬起来,来到院子里打水,准备刷牙洗脸的时候,对面的屋子里,张强和那个老宋也醒来了。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昨天晚上他们喝了那么多的酒,今天早上还能这么早的起来,看来他们的酒量的确不错。我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他们也凑了过来。老宋对我说道:
“小叶兄弟啊,我听说你是县城里来的?”
“啊,是啊……我是来下乡的知青……”
听我这么一说,他们俩对视了一眼,老宋说道:
“兄弟,你真会开玩笑,还什么下乡的知青啊,头两年知青都回城了,没人愿意回到这穷乡僻壤来,我听赵村长说是你主动来的?”
对于这样的问题,我刚来刘家镇的时候,赵村长就曾质疑过,那个时候我就早已把对策想好,于是笑着对他们说:
“嗨别说了,我爸那人是个老顽固,前两年我在家的时候总惹是生非,我爸就非要把我送到农村来,说是让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好好磨一下性子,我这不就来了吗。来了才知道这里还不错,这老百姓都很淳朴的……”
老宋点了点头,稍微的犹豫了一下,又问道:
“那你在县城这么多年,也认识很多人吧?”
我听他话里有话,于是心里便有了防备,笑着对他们说:
“我这才多大点年纪啊,20出头,我认识的也都是跟我年纪差不多的那些游手好闲的家伙……但得认识点正经人,我爸也不能把我赶到这农村来呀,哈哈哈……”
老宋听我这么一说,也礼貌的笑了笑。话锋一转,提到了,昨天的事情:
“小叶兄弟,昨天我们俩上了小阴坡,转了一圈,觉得这山那和别的不同,大概是有矿啊。我就寻思着问问你,这小阴坡的山上你熟不熟啊,还有哪儿值得我们再去看看呢?”
他这么一问,我就更加的感到奇怪了,按理说他们才是搞地质的专家,怎么问起我这件事情来了?我的脑袋里飞速的旋转,思考着他话里的意思,稍微的犹豫了一下,回答他们的:
“小阴坡我平时去的少,但我听村子里上了岁数的人说过,小阴坡的背面是有个山洞的,听说这山洞年头久远了。要是你们能找到的话,不如去洞里看看,那个洞听说很深,估计里面的石头有些研究价值……”
听我这么一说,老宋和那个张强又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