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凭心而论,这个哑巴在刘家镇好几年了,大家伙儿都特别的熟悉的,也从来没有见过他拿着棒子打人的样子,看着他现在躲着赵六姑的身后哆哩哆嗦的样子,也着实的让人感到可怜。不过不管怎么样,他毕竟是把刘耀宗打伤了,虽然伤得不重吧,但也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如果把他就这么放出去的话,说不定他发起疯来还会伤到谁。
刘老二原打算把他拉扯起来先带到村部关到牛棚里,让他稳定一下情绪。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再一次的五官扭曲,面色惊恐的指着刘耀宗的身后,嘴里呜哩哇啦的叫喊着。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支持刘耀宗的身后了,不过刘耀宗还是扭过头去,朝身后看了看,身后仍旧是赵六姑家的院子,没有任何的异样,不过在看哑巴的脸上的表情,总是让人感到有些恐惧。刘耀宗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手脚不住的哆嗦,他往赵六姑身边蹭了蹭,探头探脑的往四外张望了一阵,颤抖着声音问赵六姑倒:
“六姑啊,这个哑巴是咋回事啊,我咋感觉他有点儿邪门儿呢……”
赵六姑眉头紧皱,并没有说话,他朝四外张望了一阵,然后对刘老二说:
“老二啊,你先把哑巴带走吧,先关到牛棚里,别亏了他,给点吃喝的……”
刘老二点头答应,一伸手夹起了哑巴,拉着他的胳膊,就往院子外面走去了。虽然哑巴刚才还特别的凶狠,可此刻已经软绵绵的像一只小猫一样,被刘老二就这样半提半架的带走了。
可刘耀宗却没敢走,此刻他仍旧有些害怕,留在赵六姑的身边,多少有点底,赵六姑拽着他的胳膊说:
“耀宗啊,你跟我上屋说话……”
刘耀宗跟在赵六姑的身后进了屋子,到了屋里之后,赵六姑递过旱烟口袋,刘耀宗哆里哆嗦的卷了一袋烟,叼在嘴里点着了,赵六姑又给他倒了一碗水,他左手掐着旱烟,右手端起水杯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就喝干了。赵六姑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说:
“耀宗啊,这两天晚上你出去过没有啊?”
“啊?没有啊,上个月晚上有的时候还上山去挖树坑,可这段时间天一黑我就在家,没出去过呀……”
赵六姑点了点头。
“那你挖树坑的时候,碰没碰见过什么怪事啊?或者挖没挖出来什么东西啊?”
听赵六姑这么一问,刘耀宗的眼神有些躲闪,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对赵六姑说道:
“挖树坑,那能挖出来啥呀,还不都是一些石头瓦块的,也没碰见啥怪事儿啊……”
听他这么一说,赵六姑又上下打量了刘耀宗两眼,把刘耀宗看得浑身有些不自在,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躲避的赵六姑的目光。
又过了一会儿,赵六姑说道:
“耀宗啊,你先回去吧,要是再有啥事儿再来找我……”
“啊?六姑,能有啥事儿啊?”
听赵六姑这么一说,刘耀宗有些不放心,于是他往前凑了凑问道。可赵六姑却冲他摇了摇头说:
“你先回去吧,有啥事儿的话再来找我……”
既然赵六姑这么说了,刘耀宗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站起身,走出了他家的院子。站在院门口犹豫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想去下队找白胜利的,虽然挨了打,但这事儿也不能耽误。更何况自己的肩头和后脑还一阵阵的疼痛,也正好找白胜利给上点药治治什么的。
他不敢再走树林了,虽然哑巴已经被刘老二带走,但刚才挨了两棒子,仍旧让他心有余悸,他只好顺着村子里的小路一直向西,很快便到了白胜利的家。
来到白胜利的院门口,院门虚掩着,抬头往里面张望,可屋门却关得紧紧的,窗子上还拉着帘子。这让刘耀宗有些纳闷,他心里琢磨着:
“这大白天的,白胜利还没睡醒?咋还关着门拉着帘子呢?”
于是他推开院门,迈步走了进去,一边往里走,一边招呼着白胜利:
“胜利兄弟啊,你在家没?这都啥时候了还不起来呀……”
虽然他和白胜利在心里有了隔阂,可面子上还是特别好的朋友,所以也没那么多的顾虑,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屋门口,伸手推门的时候,发现门从里面拴着,他用力的推了两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可却并没有推开。于是他又来到了窗子跟前,可屋子里拉着窗帘,什么都看不见,便隔着窗子又喊叫道:
“胜利啊,你这是干啥呢,咋还不起来呀……”
可他的话音刚落,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紧接着又有女人哼哼唧唧的声音,刘耀宗一愣,白胜利这小子是单身一人,怎么屋子里会传出女人的动静?而且前阵子已经听人说过,白胜利和陈寡妇之间早已分开了,俩人在街上见面的时候都互不说话,仿佛几辈子的仇人似的,那这屋子里的是谁呢。
不过听到有女人的动静,刘耀宗的心里反倒高兴了起来,村子里有人经常风言风语的说白胜利和自己的媳妇刘玉梅勾勾搭搭的,因为这事儿,他还跟刘玉梅吵过几架,打过她两个耳光,可刘玉梅却死不承认。现在看来,人们肯定是瞎说的,白胜利是有别的女人,肯定不是刘玉梅了。
于是他便站在窗子底下,嘿嘿的笑了:
“我说胜利兄弟啊,你赶紧的吧,大白天哪有闲心扯这个蛋?赶紧开门,我找你有事,哎哟哟,我的脑袋又疼上了,你赶紧的,赶紧的,开门给我上点药……”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扭过头循声看去,白胜利推着自行车从院门口走了进来。这倒出乎刘耀宗的意料之外,刚才明明听见屋子里有人的动静,原以为是白胜利和哪个女人在屋子里胡搞,可是白胜利怎么从院门口进来了?
白胜利也看到了刘耀宗,别把自行车立到一旁,从车子上摘下药箱,裂开嘴笑着对刘耀宗说道:
“哎哟,是耀宗大哥呀,你咋来了,我这刚才给人打针去了才回来。我的天哪,你这脑袋是咋了?咋还出血了?”
听白胜利这么一说,刘耀宗才伸手往后脑勺上摸了一把,可不是嘛,脑袋上真出血了。刚才还觉得没什么事儿一看见出血,可把他吓坏了,顾不得琢磨屋子里为什么会有人的动静,两条腿又开始哆嗦了起来,连忙用手扶住窗台,勉强的站稳。
白胜利掏出钥匙,稀里哗啦的打开了屋门,刘耀宗这才发现原来门上有锁,刚才来的匆忙,并没有注意到,还以为是从里面上了门闩。
推开了屋门,跟着白胜利进了屋子,刘耀宗回头张望,屋子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的影子。炕上胡乱的扔着一床被褥,这倒并不像白胜利平常的风格。别看白胜利的人不咋地,平日里还算干净利索,无论是被褥还是衣服,总是摆放的整整齐齐,于是刘耀宗又想起了刚才听见的那阵男女之声,抬头问白胜利倒:
“我说胜利兄弟,你这屋子里还有别人住啊?”
白胜利摇了摇头。
“没有啊,就我老哥一个,哪有别人住?得了,你先别说话了,赶紧坐到炕上,把头低下,我给你把伤口处理处理……”
刘耀宗只好乖乖的把头低下,又顺便的脱掉了上衣,露出了肩膀上的伤口。白胜利看了看,啧啧的说道:
“你这伤的不轻啊,不过没啥事儿,我给你擦干净,上点药,再打个消炎针就好了,我说耀宗大哥,你这是咋整的?”
刘耀宗叹了一口气,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可白胜利却噗嗤的一下笑了:
“你说你这是啥命?那个哑巴三年五年的也不发回疯,就闹腾这么一回,还让你赶上了,哈哈……”
白胜利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的就帮他处理好了伤口。刘耀宗跟她说了,想请他到家里吃饭的事,白胜利点头答应,也正好带上些药,到刘耀宗家给他打个针。
于是刘耀宗穿好了衣服,白胜利背上的药箱,两个人重新锁上了门,走出了屋子。白胜利骑上自行车,让刘耀宗坐在后座上,两个人便出了院子。
就在离开院子的一瞬间,刘耀宗无意间往院子里又看了一眼,他恍惚的看到,屋子里的窗帘仿佛动了一下,好像有个人影趴在窗帘后面往外张望。
就这一眼不要紧,可把刘耀宗吓了一大跳,他只觉得嗖的一下,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冷汗哗哗的顺着额头流淌下来,手脚又止不住的哆嗦了起来。可白胜利却全然不知,使劲儿的蹬着自行车,这台破自行车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就这样顺着小路往东面骑去,一边骑还一边说:
“耀宗大哥,你搂着我的后腰,小心别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