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无论是心眼多还是城府深,刘耀宗都比不上白胜利。白胜利那个人表面上看上去嘻嘻哈哈没什么正经的,好像什么事他都不会放在心里,可实际上,他的鬼点子最多,他的眼珠一转,就是一个算计。而刘耀宗无论是心里怎么想的,他都会很快的表现在脸上。
听我提到了碑文上所写的那个“九缸十八锅,不在阴坡在阳坡”这句话,刘耀宗的眼睛一下子瞪了起来,我明显的看着他惊讶的表情,他往前探了探身子,问我道:
“小叶兄弟,你是说碑文上也写了这句话?”
我点了点头。刘耀宗又把眉头皱了起来,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而后他又说道:
“我的天哪,我还寻思着这都是老辈人传下来的故事,看来这是真的呀?”
我微微的笑着,就这样看着眼前的刘耀宗,我心里清楚,我的这一番话明确的激起了他的兴趣。不过我还是假装不知道,又故意做出一个惊讶的表情问道:
“耀宗大哥,老辈儿传下来啥故事了?”
刘耀宗的眉头仍旧住着,仿佛还沉浸在深深的思索之中,不过他还是抬起头看了看我,压低了声音对我说:
“这故事啊,年轻的人不知道,也是我爹当年跟我说的,说咱们刘家镇山上藏着财宝,装满了九缸十八锅,可没人知道具体藏在哪。那碑文上是这么写了,难不成是在小阴坡?”
“九缸十八锅,这要是装满了,那得多大一笔数目啊……”
我说道。
“就是啊,那可真不少呢,要是弄出来的话,能买下咱们好几个刘家镇呢……”
此刻我知道,刘耀宗已经落入我的圈套,于是便笑了笑,对他说:
“耀宗大哥,所以我问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山上挖树坑,有没有发什么东西呢……”
“可别说了,早知道这不在阴坡在阳坡,我就不慢山遍野都挖了,直接奔小阴坡,不就早把事弄成了吗?”
一来是刘耀宗喝了点儿酒,二来是他的心里一直琢磨着“不在阴坡在阳坡”这句话,所以完全放松了警惕,他甚至忘了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我。在我用话茬反复的勾引下,他终于把他心里藏着的那句话说出来。说完之后,他也觉得不得体了,脸色一变,慌忙的拿起酒杯,帮我取了一下说道:
“你看我的酒喝多了,我是说我要是去小阴坡挖坑栽树的话,没准会发现那些财宝呢,到时候交到村上,村上都送到县里去,估计我就立了大功了……”
他的借口很蹩脚,他自己也感觉到了,所以脸腾的一下红了。我笑了笑,对刘耀宗说:
“耀宗大哥,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刘耀宗摇了摇头,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问。我端起了酒杯,也抿了一口,继续说道:
“我也不信这世上有鬼,所以我琢磨着,什么铜钱也好哇,银簪子的也罢,就算是小阴坡上的财宝,咱们偷偷的往怀里揣上点儿,也没什么鬼神会惩罚咱们。不过咱们的后半生可就够用了呀……”
我的这句话完全出乎刘耀宗的意料之外,在他以及刘家镇所有人的眼里,我是一个从县城来的知识青年,有理想有抱负,又在镇子里筹备了这样一家学校,所以人们对我特别的尊重,仿佛我是一个完美无瑕的,毫无私心的人。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于是刘耀宗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他一定是在猜测我的心里在想着什么,我继续说道:
“耀宗大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有那么一句话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九缸十八锅,金银财宝那么多,既然埋在咱们刘家镇的山上,那宝贝就是咱们的,按人头分,咱们也能分点啊,对不对?何必让它就这么埋在山上呢,那可真是白瞎了呀……”
刘耀宗转过头,朝着窗子外面看了看,又往前探了探身子,再次的压低了声音问我道:
“小叶兄弟,那你的意思是……”
我也把头探了过去,小声的对他说:
“耀宗大哥,咱们大伙儿一起发财呀……”
刘耀宗沉吟了一下,又用力的点了点头,端起了酒杯,一脸严肃的跟我碰了一下杯,仰头喝了下去,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
“要我说,还是你们这有文化的人呢,见多识广,做起事来就是比我们这些土老炮子有章有法,你看我这前前后后的挖了这么长时间,连个铁钉都没挖出来,看来这是老天注定的,这财不是我一个人发的呀,得了,兄弟,今天这顿酒是没有白喝,往后咱们俩就是亲兄弟,你指个道儿,哥哥我跟在后面就往前冲,咱俩一起发财,一起发财……”八壹中文網
也是借着酒劲儿,也是架不住我这一顿忽悠,总之,刘耀宗比那白胜利要简单的多,就这一顿饭的功夫,便轻而易举的与他达成了协作的联盟。我们又东拉西扯的闲聊了一阵,临分开的时候,我送他到院门口,看着他离开了。刚要转身回屋子,忽然就看院门前有几个人飞快的跑了过去,他们跑得匆忙,差点儿撞到了我。
我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脸,朝他们背影看去,这才发现原来是刘老二和几个小分队员。刘老二一边跑,一边还大声的吩咐其中的一个说:
“赶紧的,你腿脚快,赶紧跑去下地,把白胜利头了,赶紧的快点儿……”
看他们急急匆匆的样子,应该是出了大事,我也赶紧跟在后面朝西面跑去了。很快便跟着他们跑到了赵六姑的家,刘老二来不及开院门,纵身一跳,从他们家那低矮的院门上跃了过去。几个小分队员也打开院门,霹雳扑隆的跟了进去,其中那个腿脚快的撒脚如飞的,继续朝西面跑去。
刘老二一边往院子里跑,一边大声的喊叫:
“爹……爹……你咋样了爹?”
看样子应该是刘老二他爹出了什么事情,我低头看去,脚下有滴滴拉拉的血迹直接通向院子中,很明显,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而且看来此事也很严重。
我们也顾不得许多,赶紧跟了过去,冲到屋子里一看,眼前的一切吓了我一大跳。
只见刘老二他爹直挺挺的躺在炕上,身边的被褥也被血迹染红,他的脸色煞白,嘴唇铁青,眼睛紧闭着,一动不动。
他上身的衣服已经被撕开,胸口上用一件厚厚的红布盖着,赵六姑蹲在他的旁边,伸出两手用力的按着。我仔细看去才发现,那哪里是红布啊,分明是被血染红的,看来是他的胸前受了伤。
“爹……爹……”
刘老二一下子扑到了炕边上,大声的呼唤着他爹,眼泪稀里哗啦的流淌下来,屋子里的其他人都不敢作声,眉头紧皱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都在替这个老汉担心。
赵六姑眉头紧皱,瞪了他儿子刘老二一眼,呵斥道:
“挺大个老爷们哭哭啼啼的,成个什么样子?你爹现在又没死,你哭个啥?憋回去……”
赵六姑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特别的严厉,仿佛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了屋子里每一个人的心头上,让所有人都感觉到畏惧。刘老二也赶紧的忍住了悲伤,可眼泪还是稀里哗啦的往下流。他的两只手不住的颤抖着,眼看着他爹就这样躺在炕上,胸口血流不止,他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不一会儿的功夫,外面传来一阵噔噔的奔跑声,人们纷纷的向两旁散开,白胜利背的药箱三步两步就跑到屋子里,他已经跑得满头大汗,顾不得擦拭一下,便赶紧的来到了炕边儿。
赵六姑这才松开了手,往后闪身,把位置让给了白胜利。
白胜利嗖的一下跳到了炕上,轻轻的用手掀开了那个压在刘老汉身上的红布,仔细的看了看他胸前的伤口。他眉头微微的皱着,表情十分的严肃,麻利的打开了一旁的药箱,取出了一些药棉,一个瓶子,和一些纱布。
就这样,白胜利用镊子夹着药棉,蘸着瓶子里淡黄色的药液,清理刘老汉胸口的伤口,当把那些血污都擦去之后才发现,原来在他的胸前,由上至下的有一条足有一巴掌长的伤口,伤口很深,皮肉向两旁分开,甚至隐约的可以看到白森森的胸骨。
清理完伤口之后,白胜利又拿出手电筒前前后后的仔细的照了照,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抬头对照六五和刘老二说:
“别怕,伤口虽然挺长的,但是没伤到里面……”
说了他说药箱里拿出了一个细长的铁盒子,翻开之后,里面竟然是一些弯弯曲曲的钢针,还有一些细线。他用一把镊子夹住一根针,另外一把镊子夹住线,把线穿在了针孔之中,然后又转回身,麻利的给刘老汉缝起的伤口。
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在我的印象中,白胜利充其量是一个赤脚大夫,顶多会打针,开开药,有一些发烧感冒的,没想到他还会处理外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