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二他爹受了这么重的伤,完全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在我的印象中,他只是一个脾气有些急躁,但却从来都与世无争的老汉,十次见他有八九次他都坐在院子中间的那棵大杏树下,用他那把大号的镰刀修理荆条编篮子。
还有一件事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就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的白胜利,竟然有这么好的医术,不过刘老二还是不放心,问白胜利道:
“白大夫,我爹伤的这么重,用不用送县城的医院?”
白胜利摇了摇头说:
“眼下看就是皮外伤,应该没伤到内脏,刚才我给他缝伤口的时候摸了摸骨头,骨头好像也没事儿,现在他还没醒过来,就更不能着急送县城了,等你套上毛驴车,颠颠哒哒的跑个几十里路,恐怕他的伤口已经颠哒开了,到时候你哭天喊地都没用。先这样观察观察,我给他打点消炎针,等他醒过来问问咋回事再说……”
既然白胜利这么说了,看来也只好如此,白胜利跳到地上,洗了洗沾满了血的手,赵六姑扯过来一床被子给刘老汉盖上。刘老二问他的娘道:
“娘啊,这到底咋回事儿啊……”
这时候站在一旁的刘老二家的邻居李华山往前迈了一步,对刘老二说道:
“刚才我在前面干活,就看见我六姑父跟头把式的从南边往回走,摇摇晃晃的好像出了啥事儿,等我迎上去一看,好家伙的,他的胸口哗哗的淌血,我想把他背回来吧,我六姑父一把把我推到一边,又是自己走回来的,我一看这是出了事儿了,这才打发我的儿子到村部去找你……”
看来在刘老二他爹醒来之前,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我却在隐约之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刘老汉是从南面回来的,而伤口就这么深,这分明不是划伤的,像是刀伤。南边的山坡难道跟那个黑影子有关?难道是这个老汉上山的时候无意间又发现了什么,那个黑影子又试图杀人灭口?
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也不能排除是我这阵子太过敏感了。
白胜利手脚麻利的给刘老汉挂上了一瓶点滴,坐在炕边上就这样守了一阵,刘老汉的呼吸慢慢的均匀了起来,脸色也没有刚才那样难看了。白胜利又伸手给他摸了摸脉搏,对赵六姑和老二说:
“摸我六姑父的脉相还挺好,应该没啥大事儿,你们不用太担心,我看多半是皮肉伤,别的地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大家伙这才多少放点心。又过了一会儿,那瓶点滴的药水打完了,白胜利把这些东西收好。这时候赵金凤和赵村长得到了消息也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状况,也十分的担心。赵六姑让赵金凤赶紧烧火做饭,留白胜利在家吃饭。可白胜利连忙摆手说:
“得了得了,六姑,咱们也都不是外人,没那么多说道,我六姑父都伤成这样了,哪还有心思伺候我呀,我不吃,我不吃,我这就走,我打算去叶校长家,栓柱那孩子这两天有点发烧,我去看看他,有啥事儿你就到我小叶兄弟家找我……”
既然如此,赵六姑也不再坚持。赵金凤这才缓过神来,歪过头瞥了我一眼,我也正在偷偷的看她,四目相对,便瞬间的离开了目光。我和白胜利就这样离开了刘老二的家,顺着村子里的小路,直接回到了我的住所。八壹中文網
其实我知道,白胜利是在扯谎,因为栓柱根本没有发烧感冒,他应该是有事跟我商量,具体他想说什么,我也已经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到了我的家以后,栓柱并不在,想必他又出去玩儿了。关上了屋门,白胜利一脸凝重的说:
“小叶兄弟啊,六姑父的伤我看不太好啊……”
听他这么一说,我被吓了一跳:
“啊?不好?你不是说他就是皮肉伤吗?”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六姑父的伤是刀伤,应该是被人砍的……”
我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感觉到了。白胜利又跟我说道:
“小叶兄弟,其实我也不瞒你说,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偷偷摸摸的在山上寻宝,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我琢磨着咱们刘家镇还有别人在打的宝贝的主意……”
白胜利果然聪明,看来他也看出了这一点。我皱着眉头,并没做声,白胜利又说道:
“这宝贝看来不容易拿呀,咱俩得加点小心,现在我明白了,小叶兄弟你为啥要找我跟我合伙,看来这财真不是一个人能发的呀……”
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但我还是担心刘老二他爹的伤势,我问了问白胜利,他摇了摇头,跟我解释道:
“兄弟,你别小瞧我,别看我是个赤脚大夫,我可是在县城大医院干过的,这伤我还是能看清楚。其实没事儿,真就是皮肉伤,不过他应该是遭了惊吓,所以才昏迷了过去。要是伤重的话,我也不能拦着他们不让往县城送啊。再说了,要是真把人送到现城去,县里的大夫一眼看出是刀伤,还不得派公安局的下来查呀,到时候咱们寻宝这事儿那不得搅和黄了呀……”
听到这,我才明白为什么白胜利坚持不让刘老二把他爹送到县城去。看来这个人的心机果然够深。
稳定下来之后,白胜利一歪头,看见了放在炕上的饭桌子。刚才我是送刘耀宗出门的时候才碰上了这样的事情跑到了赵六姑家的。所以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收拾,他看到桌子上有两副碗筷,还有酒杯,应该能知道刚才有人在我这吃饭,不过他却并没有多问。
我沏了两碗水,我们俩坐在一旁喝水,我这才发现,白胜利的手上有一些擦破皮的痕迹,脖子上还有几个血道子,虽然不深,但也很明显,像是被猫狗什么的抓挠了一番。于是我问他道:
“胜利大哥,你的脖子和手是咋整的?”
听我这么一问,白胜利不好意思的笑了,不过他还是吐了一口说:
“呸,还不是那个傻娘们儿,兄弟,我就不瞒你了,刚才咱俩不是在陈寡妇那碰见了么,你肯定也知道,前阵子她跟我好。不过我就嫌乎她那脾气疯疯癫癫的,都跟他分开了,可是这个娘们不依不饶的,老是往我身上硬贴,刚才她打发人去找我,说是身上不舒服,让我给打针,我这一去了吧,她就当我面脱衣服,把我气的就骂了她一顿,把她给骂急眼了,你看看,这都跟疯子似的,又抓又挠的。我也真是拿她没办法,这个疯婆子呀……”
听他这么一说,我明确的知道他是在说谎。单凭我这段时间对陈寡妇的了解,她已经有了别的男人,肯定不会再找白胜利。再说了,刚才我碰见白胜利的时候,他身上并没有背着药箱,肯定也不是去给陈寡妇看病。我猜想应该是他想占人家成寡妇的,陈寡妇不同,两个人拉扯起来的时候,才伸手挠了它。不过我也并没有揭穿,也只是跟着尴尬的笑了笑。
不一会儿的功夫栓柱回来了,他撅着小嘴儿,脸上仿佛十分的不高兴,我低头看去,他的怀里捧着一只鞋,这是昨天我帮他缝好送给哑巴的那只。我便问他道:
“栓柱啊,你这是咋啦,咋吹头丧气的样子呀,来来,饭菜还没凉,赶紧吃点饭吧……”
可是栓柱把手里的鞋啪的一声扔在地上,撅着小嘴,一屁股坐在炕上,双手抱在胸前,眉头紧皱着不肯吃饭。看他的可爱的样子,我和白胜利不禁都笑了,我凑到了他的跟前,捧着他的小脸问道:
“栓柱啊,你跟小叶说说,到底是谁惹你生气了呀?”
“我哑巴叔叔,他刚才跟我吼来着,还把这只鞋脱下来扔给了我,他是不想跟我好了,呜呜呜……”
说着栓柱委屈的哭了起来。白胜利听了不禁笑了,对栓柱说道:
“你看你这孩子,因为这点儿事儿还至于哭一鼻子。哑巴就是个疯子,疯疯癫癫的,今天跟你不好,明天他就忘了,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你别哭了。再说了,他不就是个哑巴,明天咱不跟他玩儿了,等上学校跟同学们玩儿多好……”
栓柱呜咽了一阵,用手抹了抹眼泪说:
“我哑巴叔叔不是疯子,他不是疯子,你不准说他是疯子……”
“好好好,不是,不是疯子啊,不是,得了得了,你别哭了啊……”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劝慰了一阵也就不哭了,疯跑了大半天也是饿了,我给他盛了点饭,他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白胜利离开我们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往家走的时候又到赵六姑家看了看,刘老二他爹已经醒了过来,不过身体十分虚弱,所以人们没问他什么,他又闭着眼睛昏昏沉沉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