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二赶着马车,带着丁桂兰出了那片树林之后,这才发现前面的大路十分的熟悉了,再往前走一阵子,应该就是北面那个村庄了。他的心里着急,于是便催动了马车,飞快的往前跑,跑了没多远,就发现前面又出现了一片树林。
刘老二彻底的愣住了,如果说刚才见到那片树林的时候,他感到惊讶,或许是因为他记错了,可无论如何他也都知道,通往县城的这条大路并不会穿过两片树林。
可这条路上的确没有岔路,所以并不会走错。于是他停住马车,朝前面那片树林看去,不看还好,一看又把他吓了一大跳,眼前的这片树林并不算十分的茂密,树干很粗壮,看起来年头久远了,可现在是夏天,这片树林,大多数树木的枝叶都已变得枯黄,一阵风吹来,黄叶纷纷扬扬的飘落到地面上,堆积出了一层遮住了地面的泥土。看起来十分的萧条,这跟刚才那片树林竟然一模一样。
难道自己慌乱之中走回去了不成?
车上的丁桂兰也看出了眼前的异样,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她拽了拽老二的衣袖说:
“老二啊,我咋看这片树林跟刚才的一模一样啊,这是咋回事儿啊?”
刘老二当然也说不清。一阵恐惧袭上心头,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慌乱,他没心思多想,让丁桂兰坐稳了,再次的挥动马鞭,赶着马车,飞快的往前面跑去。很快便钻进了前面那片树林。
跟刚才一模一样,马车的轮胎压在地面的枯叶上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往前走的不远,空气中再次弥漫起那股烧纸的焦糊的味道,还有淡淡的烟尘里来回的飘荡。果然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大路的旁边有一座新坟。坟头上压着几张黄纸钱儿,旁边还有一堆没有烧尽的纸钱儿,正在闪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冒出一阵阵的青烟。
不光是这片树林,连树林里的那座坟也跟刚才一模一样。刘老二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汗毛一下子就竖了起来,冷汗顺着额头滴滴答答的流淌下来。身后的丁桂兰也吓得不轻,不由自主的往前凑了凑,双手紧紧的抓住了刘老二的胳膊。
刘老二不敢再多看了,用鞭子反复的抽打着马的屁股,老马感到了疼痛,迈开四蹄跑得更快了。很快,他们便跑出了这片树林。树林外的景物如同刚才一样,是刘老二非常熟悉的。他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虽然他无法解释刚才发生了什么,恐惧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
他催着马继续往前走,可心里却一直在担心,他担心前面还会出现那片树林。
正如他所猜测的,马车往前跑了不远,眼前又一次出现了一片树林,那片树林跟刚才的一模一样,枯叶纷飞,十分的萧条,还没走进树林,但是靠近了就可以闻到一股烧纸的味道。
刘老二害怕了,他停住马车,四外张望,试图找出另外一条路来,躲过眼前的这片树林。可两边要么就是荒芜的土坡,要么就是长着茂密的苞米的田地,完全没有其他的通路。
坐在车后面的丁桂兰早已被吓坏了,抱着刘老二胳膊的双手越来越紧了,她颤抖着声音问刘老二的:
“老二啊,是不是遇上鬼打墙了?”
鬼打墙这个词通常指流传于人们的传说之中,但却很少有人真正的遇上过。据说是人在赶路的时候,会遇上一些顽皮的鬼魂,他会故意蒙住人的眼睛,拉住人的一条腿,这样人就会不知不觉的一个劲的绕着圈走,总会回到出发的起点。但这样的事情通常只发生在晚上,据那些上了年纪的人说,有的人遇到了鬼打墙,都会走上整整一夜,也无法逃脱。不过等鸡叫了或者太阳出来了,鬼魂躲回了阴间,鬼打墙自然也就消失了。
不过现在是响晴的白日,抬头朝天上看看太阳挂得老高,而且从太阳的方向刘老二可以清楚的辨认出自己的确一直向北,就是冲着县城的方向,完全没有走错,可为什么眼前的这片树林会重复的出现呢?
他和丁桂兰都惊呆住了,马车停在这片树林的跟前,不敢进去。可不管怎样,路总是要走,也总该要到前面那个村庄去,因为刘老二他爹正躺在炕上,病得不轻,等待着大仙儿前来施法搭救,如果耽误了时间的话,恐怕性命不保了。
刘老二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咬牙对丁桂兰说。
“桂兰姐,你先把脸传过去……”
“啊?转过去?你要干啥?”
丁桂兰不知道刘老二要干啥,纳闷儿的问道,他的双手仍旧紧紧的抱着刘老二的胳膊。刘老二低头看了她一眼,他这才脸一红,把手松开了。刘老二支支吾吾的说:
“我听我娘说过,鬼怕人的屎尿,你把脸转过去,我在车头撒一泡尿……”
听刘老二这么说,丁桂兰才明白,脸又红了。她赶紧把脸转了过去,冲着车子后面的方向。刘老二跳下来,走到马的前头,解开裤带,稀里哗啦的撒了一泡尿。
然后系好了裤带,重新跳上车,挥动着马鞭,照着那个老板的屁股敲了一下,老马蹬起四蹄,飞快的跑去了眼前这片树林。刘老二瞪大了眼睛,仔细的朝树林的两旁张望。这片树林和刚才经历的那两片一模一样,树木枯黄,而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也的确有一座新坟。不过让刘老二感到惊讶的是,竟然看到有一个人蹲在那座新坟的旁边烧纸。
那是一个男人,看上去就二十多岁的样子,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衣服,头上戴了一顶特别大的帽子,帽子遮住了他的半张脸,所以刘老二无法看清他的长相。
老马的脖子上拴着铜铃,所以跑起来的时候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声音特别的清脆,可以传出去很远。可眼前这个人却仿佛并没有听见一样,刘老二赶着马车从他的身旁经过的时候,他仍旧头也不抬的稳稳当当的一张一张的往火里填着纸钱。
纸钱呼呼啦啦的燃烧着,纸钱的灰烬摇摇晃晃的飞上了天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烧纸的味道。刘老二不敢出声,丁桂兰吓得闭上了眼睛,就这样马车飞快的从那座新坟的旁边路过,跑出了这个树林。
刘老二抬头看去,眼前仍是那条熟悉的道路,丁桂兰就坐在车上,不敢睁眼。管不了许多了,现在害怕也没有用了,刘老二再次的挥动马鞭,催动马车飞快的向前跑去。
跑了好一阵子,再也没有出现过那边的树林。刘老二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拉动缰绳,让马车的速度慢慢的降下来。刚才跑得飞快,所以马车十分的颠簸,再看身后的丁桂兰,也被颠簸得十分狼狈。随便绑在后面的头发也散开了,披散着垂了下来。由于刚才受到惊吓,所以她的脸颊绯红,衣领的扣子也有两颗被颠簸得崩开了,露出了雪白的脖颈。
虽然丁桂兰比刘老二大几岁,平日里两家走动得特别亲密,在刘老二的心里,丁桂兰就像是自己的姐姐一样,从来没有过任何的非分之想。可说不上是为什么,此刻的刘老二看着身后丁桂兰脸颊绯红的样子,心里突然嗵嗵的跳了起来,他可以清楚的感到浑身上下的血液在飞快的流动,仿佛可以听到血液流动发出的咕嘟嘟的声响。
此刻的丁桂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刘老二满脸通红的盯着自己,她感到十分的害羞,连忙松开了紧抱着刘老二胳膊的手,低头发现自己的扣子解开了,赶紧伸手把扣子系上,伸手理了理披散下来的头发。
刘老二也发觉了自己的无礼,赶紧转过脸去,继续挥动着鞭子,催动了马车往前跑。又往前跑了不大一会儿,就看见大路旁边有一条还算宽阔的岔路,顺着岔路往前看去,有一片村庄。刘老二不禁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到了这个村子了。
赶着马车下了土路,往前走了一阵,看见路边有一个人,他手里拎着镰刀,头上戴着一顶草帽,应该是下地干活的。刘老二拉住了马车,从车上跳了下来,走到那个人的跟前说:
“大哥,麻烦你,我打听个道儿,咱们村儿是有一个大仙儿吗?我爹病了,病的很严重,可能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想请这个大仙给看看……”
虽然现在“破四旧”的运动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了,人们对封建迷信这件事儿也不再是谈之色变了,不过对于这个村子里的人说,刘老二是个陌生的人,跟他直接说明了来意,免得人家心中生疑而产生戒备。
“你是说陈老五吧?”
那个人回答道,转过身,指了指后面的村子,对刘老二说:
“顺着道,一直往村子里走,村子中间有一棵大柳树,从柳树那个门口往西,第四家就是陈老五家,他就是大仙儿,挺灵的,你们去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