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来到刘家镇以后,经常做起稀奇古怪的梦,可大多都是令我着急的噩梦,我也经常会在噩梦中醒来,每次醒来之后,都是浑身上下出了一层透汗。可这次却不同,虽然梦里也看到人家的那些人被大火烧得变成了白色的粉末,可最终在大雨过后,整个刘家的山头竟然变成了一座金山。
赵金凤提着饭菜走进了我的屋子,我这才从梦中惊醒。转过脸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栓柱已经醒来了,却并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动静,他正捧着刚才我看了一半的那本书,就靠在炕里上,一声不吭的看书。
抬头朝窗外望去,太阳已经渐渐的偏西,眼看着就到傍晚了。赵金凤重新把桌子摆到炕上,从篮子里拿出了做好的饭菜。闻到饭菜的香味儿,我也的确感觉到肚子里有些咕咕的叫唤,折腾了一天了,没好好的吃上一口饭,的确有些饿了。
赵金凤招呼栓柱一起过来吃饭,栓柱十分乖巧,甚至比往常更加的安静,一声不吭的吃完饭之后,又坐回到炕里去看书了。
我心里惦记着,晚上打算去暗地里跟踪老郑的事情,所以觉得把栓柱留在这儿还是不放心的,于是我跟赵金凤商量,不如晚上把栓柱送到赵六姑家去,一来是栓柱受了惊吓,如果晚上再发起疯来赵六姑一定会有好的办法来使它安静下来。二来是有刘老二在家,自然会有些照应。
虽然赵金凤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做,但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于是吃完晚饭之后,趁着太阳还没落山,我们俩便一起把栓柱送到了赵六姑家里。跟赵六姑说明了来意,她并没有拒绝。我和赵金凤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赵六姑冲我摆了摆手,让我停下,好像是有话对我说。
果然,她走到我的身边问道:
“孩子啊,你和金凤到县城去登记的事儿,定在哪天了?得抓紧点儿啊……”
赵金凤听六姑这么一说,脸腾的一下红了,想着我的话茬说道:
“六姑啊,就那么着急把我嫁出去啊……”
赵六姑看着眼前的金凤,伸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并没有跟她多说什么,而是转过脸对我说:
“我看就这两天吧,你们还是抓紧去,登完了,记事儿就利索了,我们心里也就有了底了……”
我心里清楚赵六姑是什么意思,她一定和赵村长一样,已经知道将有大事发生,所以才这样催促着我们。
于是我冲她点了点头,说道:
“我们这两天就去,就这两三天吧……”
赵六姑转身回屋了,我和金凤一直往东走。今晚上金凤住在我的家里,是因为在照顾栓柱,今天栓柱不在了,她也只好回家去。虽然我们俩已经谈婚论嫁,而且这两天就要去县城登记,成为正式的合法夫妻了,但好歹现在是在刘家镇,总要顾一些脸面。
我并没有挽留她,是因为晚上我要出去行动,这事儿不能让她知道。
到了半夜,我像往常一样换了一身紧身的衣服,腰里别上那把短刀,手里拿着那个蒙着黑布的手电筒,从屋子的后面悄悄的溜了出去,顺着房后苞米地边的茅草小路,一路向西,来到了老郑家的屋后。
这次我并没有急着上房,因为我记得白天白胜利跟我说过,上次在成寡妇家里的时候,他从后面的苞米地里清楚的看到,我趴在房上,我担心,如果老郑真的如我们所猜测那样是一个坏人,那么他也会轻易的发现我。我抬头看了看,他们家的后院有一棵大梨树,想必也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枝繁叶茂,树丫初状。这里应该才是躲避的最好地方,于是我左右张望了一下,趁着四外没有人,悄悄地爬上了这棵大梨树。后面的地势高,而且这棵梨树也很高,所以透过梨树的叶子,可以清楚的看到前面的院子。
我就这样蹲在梨树上,一直盯着老郑的家,可院子里特别的安静,没有任何的动静。因为白天睡了一会儿觉,所以晚上特别的精神,就这样,我瞪着眼睛,一直盯到了凌晨,东南面的山头已经露出了一丝曙光,这才听到吱呀的一声呜,没响动,老郑走到了院子里。
他穿着一个大裤头,光着膀子。迷迷糊糊的来到了院子里,走到西面的墙根下,解开裤子,稀里哗啦的撒了一泡尿,又打了两个呵欠,伸展了一下四肢,转身又回到屋子里去了。
看到这,我明白了,想必老郑这一晚睡得很熟,所以没有任何的行动,看来这一晚上我是白白的盯着了,不再会有收获了。
保证回屋之后显然是又睡了一个回笼觉,所以我趁着这个机会,悄悄地从树上爬了下来,沿着来时的路,转身回家去了。一边走,我心里一边琢磨,老郑今天晚上没出去干什么,并不代表我们的猜测是错误的,没准凑巧,他今晚就是不想出去而已,所以这样的观察,应该持续。
打定了主意,我回家补了一觉儿,好好的休息了一阵。第二天白天的时候,赵村长又把我叫到他的家里,找六姑和刘老二也在,丁桂兰也在,看样子我就知道,今天是要确定一下我和赵金凤的婚事。
果然,赵村长当着大伙的面拿出了户口本,把我和金凤叫到跟前说:
“明天吧,你六姑说了,明天是个吉利的日子,你们俩就经常去,把记登了,我也就放心了。然后你们俩别着急回来,到你张叔那看看你六姑父,在那多住几天,然后把你六姑父一起带回来就行了……”
我心里十分明白,赵村长此举,一来是想稳住我的心,把她的宝贝女儿金凤真心的托付给我,让我有了牵挂,别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二来是想借此机会,让我们俩再次躲避到县城去,前两天我们回来的突然,村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看来赵村长是故意把时间拖到现在,等支走了我们再实施他的计划。
如果我现在拒绝的话,他肯定还会拖延,索性我就点头答应了。我准备明天真的按着他们的话去县城里登记,然后并不在县城里逗留,或者把赵金凤托付到张叔的家里,我自己再一个人赶回刘家镇。直觉告诉我,这两天所要发生的大事,我一定有机会找到那个我想要找的人,完成,我来到刘家镇这大半年来,所以一直谋划的事情。
丁桂兰不知其意,见到此情此景,拉着赵金凤的手,笑着祝福她,对她说道:
“金凤啊,桂兰姐早就看的出来,你是个有福的人,这回好了,你跟小叶的事定下来了,小叶这人也不错,见多识广又有文化,对你又细致,你跟着他呀,吃不了亏……”
赵金凤的脸颊绯红,十分的害羞。
赵村长又跟着我们一起去了村部,给我们开了一张介绍信,并盖上了一个大红的公章。交给我之后,他犹豫了一下,又从抽屉里拿出来那封我当初带来的介绍信,也一并交到了我的手里。
我打开之后,仔细的看了看,发现贴在介绍信上的照片不见了,赵村长把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打发出去,说有话要对我说。人们也并没有多想,以为只是他把女儿交给了我,想单独跟我嘱咐两句,便都转身的离开了。
赵村长犹豫了一下,对我说:
“这两天的照片我给弄下去了,就是害怕有一天别人看见了,怀疑你的身份。到现在为止,其实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可我还是愿意把闺女托付给你,就是因为我看你长得像一个人,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黄连河,我心里有时候一直琢磨着,你要是黄连河的儿子该多好……”
听赵村长这么一说,我再一次的感到心潮澎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才好。一股酸涩的感觉,顺着喉咙一直涌到了我的鼻子和眼眶。我只觉得十分的难过,眼泪在眼角里转了两圈,但我使劲的忍着没有掉下来。
赵村长并没有抬头看我,我悄悄的抬起手来,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努力在笑了,笑说:
“老村长啊,你放心吧,不管咋说,我肯定要对金凤好……”
赵村长笑了,这才抬起头,看了看我,说:
“孩子,咋还叫我老村长呢,是不是该改口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禁的紧张起来,不由自主的转过脸,看了看窗子外面,赵金凤站在外面,她低着头跟丁桂兰说话。她的脸蛋红扑扑的,想必仍旧在害羞。我犹豫了一下,看着眼前的赵村长,低声的说道:
“爹……”
“哎……”
赵村长应答了一声,眼圈一红,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自言自语的说道:
“当年连河救了我一命,我欠他的,这一辈子都没机会报答他。可没想到啊,老了老了的,我又亏欠了他一次,哎,连河啊,这是咱老哥俩的缘分……”
他虽然没有说明,但我心里清楚,赵村长已经在心里断定我是黄连河爹儿子了,他所说他又亏欠黄连河一次,是因为他把他的闺女托付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