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落下的一场大雨浇得马路上摆摊的人措手不及,为能最大限度的减少损失,冒着雨的伟强和玉婷手忙脚乱地抢收春联,满江婶搬来了大箱子也迅速加入了这场大作战,大街上随眼望去皆是一片抢收货物的匆忙景象。有抢收干货的人抱怨好端端的怎么下起大雨了,还有人放不下心地说要是这雨一直下下去那今晚该怎么拜天公(玉皇大帝,闽南地区亦称为“天帝公”)呢。
盼来盼去这场辞旧迎新的冬雨终于还是在晚上十一点准时停歇了,“今天”是农历的腊月二十九,按照闽南漳州一带的传统习俗,临近晚上十二点满江婶在家门口摆出了大供桌,国伦国旺早已被返乡的秀珠和刘和强接回了家,玉婷茜琳和伟强三个孩子被安排折金纸,秋兰和文芳则负责将蜜饯三牲和茶杯小心地摆上供桌,满江婶摆好香炉与燃起红烛,她看在眼里心底还是放心不下,满江婶不时地提醒今晚家里的大大小小谁都不许乱说话。
二十三点五十分,手持三炷清香站于供桌后面向大门口的满江婶深情地祝祷。
“天公,今天是农历的十二月廿九日,天公保佑我们林家一家大小平安吉祥,保佑我的孙子伟强孙女玉婷茜琳学习进步快快长高,保佑我的儿子儿媳身体健康赚大钱。”
文芳从屋子里出来,见满江婶嘴里念叨着什么,她刻意凑近满江婶身后把耳朵伸长了。
“天公保佑,我还有一个女儿秀珠一个女婿刘和强,平日他们背井离乡去往广东谋生,望天公保佑他们俩身体健康赚大钱,早日也能让我那对双胞胎外孙都能过上好日子。”
刹那间文芳大大地拉开了与满江婶之前的嫌隙,她嘀咕着这个老女人成天只想着自己的女儿女婿根本不管自己的儿子儿媳,这也为除夕夜的闹剧做了铺垫。
满江婶回过头来命所有人点香一起敬拜天公,文芳显然还没回过神来,耀成偷偷往文芳身后一推这才将文芳“推醒”。
几步之遥的丽霞也在家门口摆出了满满一桌,丽霞蹲下身手把手地教宝弟拜天公,丽霞说一句宝弟学一句,天下父母心丽霞也希望天公一样能眷顾她这个年幼的儿子,希望天公能够保佑他健康成长并且会读书。
手持三炷清香的宝妹不知该对天公说什么才好,她偷偷看了看母亲和弟弟又低下头去,她自心底暗自问天公是否自己也能替妈妈丽霞说些好话,宝妹祈求天公保佑新的一年不要让妈妈丽霞一样过得这么劳累,她祈求天公保佑爸爸能走上正轨挣钱养家,她希望自己的家也能和别人的一样拥有幸福与和谐。
来到我家的供桌前,我母亲开口的第一件事就是求我的婚事,她祈求天公保佑今年能让我找到媳妇,因为我从此的确又多一岁不好再打光棍了。
杏美姑没同意她儿子黄大志“回新房子拜”的观点,她把供桌设在老房子的屋檐下,杏美姑祈求天公保佑他的儿子儿媳妇感情和好,保佑她的孙子黄凯学习进步快长高。杏美姑祈求的还不止这些,她同样祈求隔海相望身在台湾的丈夫阿勇身体健康有朝一日还能回家看看,杏美姑不知不觉已经掉下泪来,愿望总是美好的可现实却是残酷的,因为黄大志和刘红霞感情交恶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响彻夜空的烟火炮声驱赶了夜的寂寞,一朵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连成串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时间来到二十四点(零点),每年的最后一天——除夕到了。八壹中文網
除夕夜,当林家一家大小围坐一起准备吃团圆饭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条鱼是秀珠给的,还有这些漳州腊肠也是秀珠买来的,今年没有提前想到腊肠,要不然这漳州腊肠我们完全可以自己做,自己做的和街道上买的相比之下是会实惠很多的。”满江婶指着桌上的年菜道。”
“阿母(妈),秀珠在广东应该赚了不少钱吧?看样子那个电子厂应该收益不错哦?”耀雄道。
“还算过得去吧,总之不会亏待了你妹夫和你妹妹秀珠就是了。可是话又说回来,你们这两家过得好甚至显得更重要,这也是我的心愿。耀成和耀雄你们俩过完年之后可真得想想办法了。”满江婶话音落下,耀成和耀雄眼神交汇又难为情地低下头去。
“话不用说的那么好听吧,你开口也秀珠闭口也秀珠,耀雄在你心中真的比秀珠还重要?”文芳嗤之以鼻地说。
“闭嘴!蔡文芳你这是什么话,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竟然敢对我妈这么无礼?!”
“难道我说的不是吗,她今天都说了多少次秀珠了,昨晚拜天公一拿起香火就要保佑秀珠过得好,她什么时候想过你这个宝贝儿子了?!”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我拿起香火就求秀珠没想儿子的,文芳啊,你是在说我偏心吗,你也太冤枉我了吧?!”满江婶终于能够感受到被冤枉和委屈的滋味。
“蔡文芳,你向我妈道歉!”耀雄发起火来。
坐在一旁的茜琳哭了出来,文芳不做声响耀雄下了最后通牒,秋兰和耀成连忙起身安抚这两个火药味十足的人,见文芳依旧无动于衷耀雄索性喊了出来道:“蔡文芳你给我滚!”
“你凭什么叫我滚,这个家的一半也是我撑起来的,该滚的人是你!”
满江婶也感到错愕,她万万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尽管有耀成在一旁规劝而耀雄依然紧逼文芳的一声道歉。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我蔡文芳从年头忙到年尾从日出忙到日落,我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家?!不要围了,围什么炉?!”蔡文芳扔下筷子走回房间所有人更是吓了一大跳。满江婶声泪俱下哭道:“今天是除夕啊,怎么闹成这样了,才开始就闹成这样这个年还怎么过”
文芳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这也使得秋兰无法进门做她的工作,几分钟之后文芳打开了房门右手还提着一大包行李,文芳牵过茜琳的手她要茜琳一起回娘家。
“走,我们走,跟妈妈回外婆家!林耀雄,从此你们母子俩就好好过吧!”
满江婶见状连忙上前阻拦,按照习俗大年三十儿媳妇一般不得回娘家围炉过年,眼看文芳挑战婆家权威即将获得成功,满江婶急得大吼秋兰和耀雄赶紧出门将她们拦下来。
“蔡文芳你不要威胁我,我林耀雄不是被吓唬大的,今天你要是敢走出这个家门我们就离婚!”耀雄道。
文芳回过头来所有人的心也跟着扑通颤抖,只听文芳半似微笑的回答道:“林耀雄你不要拿离婚吓唬我,我不是吃素的,离婚?我还求之不得了呢!”
实践证明满江婶的愿望落空,而秋兰和耀雄自然也逃脱不了被满江婶数落一顿的命运,满江婶瘫坐在椅子上自责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今天才大年三十,好端端的一个家怎么变成这样了。
团圆饭还没吃成林家早已经闹得鸡飞狗跳,耀雄赌气一定要给文芳颜色瞧瞧永远都不劝她回家。满江婶指责秋兰笨手笨脚连一个人都劝不回来,玉婷和伟强吃饭的心情没完全没有了,摆在桌上的年菜无人问津,这个除夕夜实在过得不太平。
文芳比预期的还要早两天回了娘家,看文芳的样子娘家的父母也警觉异常。
唯恐会被父亲赶回家的文芳支支吾吾始终不肯说出自己回家的真实缘由,为得到确切答案,文芳母亲王老师只能将希望转移到外孙女茜琳身上,王老师不停地追问,茜琳为难地盯着文芳而文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瞪什么眼啊,我问茜琳话你瞪眼干什么!”文芳母亲的一句话文芳迅速把头转了回去。
“茜琳,外婆问你你老实跟外婆说,你们这样大包小包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发生什么事了吗?茜琳乖,跟外婆说没关系的。”
“我我妈妈和我爸爸吵架了”茜琳小心地回答。
“你看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文芳啊,你的性格要改一改了!”文芳的父亲暴跳如雷。
“是他先叫我滚的,他们母子俩都一样,老的向着自己的女儿他却向着老的,他根本不把我们母女俩看在眼里,我没办法再跟他过下去了,我要跟他离婚!”
“哎呀,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今天是什么日子,除夕啊,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文芳母亲急得直跺脚。
“是他先说的!”
“你马上给我回去,马上给我回去!嫁出去的女儿就得遵守婆家的规矩,哪怕再委屈点也得学会忍受学会吞下去,不要说你娘家人没有教你,快回去,要回来等初二再回来!”
“我不要,他已经赶我走了我不可能再回去了!”
“你走不走?!你走不走?!不走我拿扫帚请你出去哦?!”文芳父亲随手拿起门后的扫帚,文芳母亲急得眼眶泛红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是除夕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文芳母亲转而向文芳父亲不停求饶。
文芳咽不下这口气,她提起行李拉起茜琳的手道:“在那里要被人驱赶,回娘家也要遭驱逐,每个人都要我走,好,我走这样总可以了吧?!”
茜琳吓得哭了出来,王老师上前阻拦道:“你们不要走,今天才除夕你们要到哪去,这是你的娘家你要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把行李放下去吃饭吧,有话好好说别这样。”
“都是因为你这样,文芳就是被你惯坏的!”
“老头子,你说完了吧,该我说一些了吧?!这里是她的娘家,娘家在她受委屈的时候不能帮助她谁来帮助她,你就有本事说自己的女儿你怎么不说说你那个亲家母呢,她是省油的灯吗?!你也不看看茜琳,都哭成这样了万一吓着了孩子可怎么办?!”
文芳的父亲一时无言以对,最终文芳和茜琳得以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