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顾知漫十分安静,陈燃一边开着车一边和她说着自己工作上的一些趣事或者问问她学习上的琐事,顾知漫时而回几句,但是大半的时候是出神的望着窗外。
车子开到了江城郊外的墓地,没等陈燃下车为顾知漫开门,她便自己从车子上跳下来了。
正午的太阳多少有些刺眼,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明明是大热的天气,可是顾知漫看着面前的陵园,却突然打了个寒颤。顾知漫从包里摸索出一副墨镜,好像这样的装束才适合这种氛围。
顺着楼梯,走到第四排第五个墓碑前,陈燃没有说话,只是在后面跟着。
墓碑上是一个年轻女人的照片,她不像梦里那般让人害怕,相反,照片上的笑容让人感觉她仿佛还快乐的活在这世上。
紧邻着的另一个墓碑上是一个男人的照片,如果仔细看的话,或许会发现男人的鼻子和顾知漫有些相像。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顾知漫用手轻轻扫去墓碑上的落叶。
“知漫……”
“已经十五年了啊。”她从包里拿出一束刚刚在花店买的百合花,放在妈妈的墓前。
十五年,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自己对父母的记忆并不深刻,五岁之前的事情谁又能保证记得清楚呢?
甚至于发现尸体那天发生了什么,也都不记得了。医生说,这叫做创伤后遗症,顾知漫很感谢自己的大脑在那个时候选择遗忘一些东西,好让她能够完整的活到现在。她从未试图或者刻意去想起那些事情,尽管常常被噩梦折磨。
“知漫,你父母是被人谋杀的。”
这是她唯一记得的事情,只是说这句话的人,在不久后也离开了她。那个人的样貌已经逐渐模糊,要说让人影响深刻的,应该是他身上千古不变的酒味吧。
顾知漫鞠了三个躬,“爸妈,你们放心,我现在很好,养父养母他们很爱我。”
顾知漫的养父叫张邵军,她以前都是叫他张叔叔的,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改了口。
他们正真意义上遇见的那一天,正好就是顾知漫父母去世的那一天。
顾知漫在回家路上遇到了昏倒的张邵军,她救了他的命,却没能救回自己死去的父母。
张邵军的妻子王凤没有生育能力,所以后来可以说是为了报答顾知漫的救命之恩,张邵军夫妇领养了失去双亲的她。
这十几年来顾知漫一直很感谢养父养母,他们将她视如进出,打心眼里地疼爱,处处为她着想,养母更是为了她辞去原本很不错的工作在家照顾她。
想到养母,顾知漫叹了口气,看着墓碑上的母亲的照片在心底说:妈妈,请您保佑养母早日康复,保佑养父身体健康……
顾知漫的养母,三年前一个雨夜,为了给在学校上晚自习的她送伞,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导致中风瘫痪,现在还在疗养院住着。
陈燃握住顾知漫的手,“伯母,您放心,知漫的未来就托付给我吧。”
陈燃的语气听起来很坚定,只是听到这句话的顾知漫没有感觉到丝毫温暖或是感动,也许是因为那只搂着她的右手并没有很用力,让人感受不到些许情愫。
这也是陈燃一直以来给顾知漫的感觉。
扫完墓,已经接近十二点,陈燃开车送顾知漫到张邵军那里,还没进屋就已经闻到了诱人的饭菜香。
“知漫,陈燃,回来了啊。”
张邵军开了门,兴奋的朝顾知漫走来,他依旧带着厚厚的眼镜,穿着破旧的格子衬衫,那是顾知漫在高三毕业的暑假打工挣钱给他买的。
“你看看,才几个星期,都瘦了这么多。”张邵军一脸心疼的看着顾知漫,“老爸买了你最爱吃的大闸蟹,再过一会就可以吃了。”
每次顾知漫回家,都是他最开心的时候,不停的问顾知漫在外面吃的好不好,住的习不习惯,然后哼着歌张罗一大桌好菜,不把顾知漫喂胖个三四斤就不罢休。
饭桌上张邵军和陈燃依然乐此不彼的讨论结婚的问题,对顾知漫来说这个话题未免太早了一点,几次抗议无效之后,她也便不再参与他们的话题。
因为后面还有两场考试,顾知漫也没在家里呆多久,吃完午饭陪着养父聊了会儿天,问到在疗养院的养母情况,听养父叹着气说还是老样子,顾知漫心里有些不好过。
要不是因为给她送伞,养母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顾知漫愧疚的低下头。
“傻孩子,别胡思乱想。”张邵军看出了顾知漫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背,他最担心的就是这孩子想到养母自责,心里难受。
顾知漫笑了笑,想着这段时间忙着考试有十来天没有去看养母了,等这两天忙完了一定要去看看养母……
……
翌日,顾知漫约了闺蜜陆欣约一起去图书室复习,虽然最难的科目已经结束了,但剩下的几科对一个学期都没有好好听过课的顾知漫来说,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今天,天气一如既往的好,可那种压抑感却不曾消失,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顾知漫总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走到图书馆门口的时候,陆欣已然站在楼梯上向顾知漫招手,她穿着大一码的衬衫,和脖子上的锁骨链配合显得相得益彰,刚烫的卷发又给这份性感增添了一些俏皮。
陆欣是顾知漫在高中时认识的好朋友,她一直是很优秀的女生,长得漂亮,成绩好,而且性格爽朗。能和这样优秀的人做朋友顾知漫觉得很荣幸,虽然两人都是美人胚子,但成绩上确是天壤之别,陆欣向来是位于榜首,而顾知漫则是屡屡徘徊在及格边缘。
陆欣的父母都是生意人,家境好,平时的见识和涵养也优于顾知漫,从衣服到包包几乎都是奢侈品牌,喝一口红酒就能准确的说出它的年份和产地,出去旅游也大都是五星级酒店和米其林餐厅。和她在一起倒不觉得压力大,相反,大多数时候顾知漫都能享受到这一份奢侈。
或许是因为气质和学识不同,围绕在陆欣身边的优质男总是特别多,相较之下,顾知漫除了陈燃之外,剩下的几乎都是烂桃花。算下来,大学两年时间内,陆欣好像已经换了四五任男友了。
临近期末,图书馆简直是一位难求,顾知漫和陆欣来的时候,已经连一个空位也没有了。
“看样子,图书馆似乎没有位置了。”两人从图书馆的一楼走到五楼,几乎座无虚席,剩下的一部分位置,也被堆的高高的书本宣告了主权。
“我记得图书馆负一楼还有一个自习室。”陆欣一边说着,一边摁了电梯向下的按钮。
“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所以啊,很少人知道图书馆有地下室呢,我们到那里去看看吧,说不定有位置。”
说话的工夫,电梯已经到眼前了,他们小步走进去,陆欣摁了负一楼的按钮。
“我原来一直以为负一楼是停车场。”
“我也是听我前任男友说的呀。”陆欣侧过头来冲着顾知漫笑,“负一楼里面有很多古老的文献,还有很多十几年前的旧报纸,因为很少人来,所以也不常有人打扫。”
“那样的话,不会很脏吗?”
“用纸巾擦一下不就好了嘛?反正我们是来自习的,有位置就行咯。”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整齐的木制书架。
虽然负一楼没有想象中那么肮脏,但还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奇怪味道,应该是时间的味道,一些几十年前的书籍堆积在这里,渐渐形成了腐朽泛黄的时间的味道。
负一楼里熙熙攘攘的坐着几十个人,并不算多,顾知漫和陆欣很快就找到空位坐下了。
“我说的吧?这里肯定有位置。”陆欣冲顾知漫眨了眨眼。
“行啦,大小姐,你最聪明了,我们赶紧开始复习吧。”顾知漫笑了笑,从包里拿出笔袋。
全神贯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便复习到了傍晚。
顾知漫已然觉得有些疲劳了,毕竟对于她这种程度的学生来说,长时间的复习简直就是慢性自杀,于是站起来走动走动。
顾知漫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后面的一排书架,其实她个人很喜欢一些古老的东西,类似于十几年前的港剧,或者是有历史意义的纸币,想起来刚才陆欣提到这里面存有一些旧报纸,倒是让她有些兴趣。
穿过几排桌子,顾知漫绕到了书架这边,这里面确实放着很多古老的书籍,有些甚至还是用绳子扎的书。
顾知漫伸手轻轻在书面上划过,指尖已然都是灰尘,想必这里的书应该很少有人动过。
再往后就是一些旧报纸,书架上面很清楚的标注了年份,报纸收集的很齐,从1996年开始到现在,几乎都有。顾知漫随手拿了一份2002年的报纸,那是父母去世的那一年。
顾知漫父母被谋杀的事情并没有上新闻,但那一年也并不太平,先是死了一个县的县长,之后又有一个商界大鳄被杀。
说不定那一年真的是什么不吉利的年份,这样看来,悲伤的也并不止自己一个人了吧。
从刚才开始,顾知漫就一直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越走近书架,那股味道就越是浓烈。刚开始一度认为是腐朽的书本味道,但仔细辨别下来,与其说是腐朽,倒不如说是腐烂,是有什么东西腐烂掉的味道!
她将报纸放回2002年那一格,试图通过自己的判断朝着味道的源头走去……
下一刻,顾知漫瞳孔慕地缩紧,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
一个男人躺倒在地,他周围的血已经干了变成了黑褐色,男人的脸色苍白,脖子处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上面还有几只爬虫,腐臭的味道像是从地狱深渊散发出来的一样……
顾知漫捂着嘴,脖子仿佛被人厄住,连呼吸都困难了,她想叫,却叫不出……
然后,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