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逐步逼近,因为大雨的关系,并不明显,等我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到了房间外面。
该死!这个房间本就狭小,唯一的窗户还被钉死了,我根本无处可逃。
花了两秒钟镇定情绪,将所有的东西归位,再把锁头重新挂在抽屉上。弄完这一切之后,房门正好被缓缓推开。我则是趁着这个间隙,闪身躲进了床铺下面。
几乎是下一秒,一对枯瘦的脚踝,就这么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这是,周老头的媳妇?她不是早就睡了吗,怎么会突然过来这里。
周老太瞪大着眼睛,一步一步的走向桌子,像是失了魂一般。她环顾了四周,不知在找些什么。
片刻后,周老太搬了把椅子,就这么坐在书桌前面,直勾勾盯着那个抽屉看。
遭了,我是用回形针强行打开的锁头,锁芯遭到了回形针的破坏,已然无法使用。那个锁头现在只是半挂在抽屉上,周老太肯定发现了不对劲,估计很快就会把这件事联系到我身上。
若是让周老头知道我大晚上偷拿他女儿的遗物,那老家伙非把我活剐了。
就在我准备强行逃出这里时,面前却突然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周老太弯腰,将锁头解开,随后熟练的从抽屉里拿出了化妆盒。打开化妆盒,拿出里面的东西,周老太竟对着镜子开始画起了眼线。
“隔壁班的小宇今天穿了白衬衫,他一定是为了和我说话才特意穿上的……爸爸今天赚了不少钱,该让他给我买那件裙子了……小宝的病情越来越重了,医生说,他后半辈子很可能就这样了……”
周老太一边描眉,一边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一言一行,像极了十五、六岁的少女。
我想起了饭桌上多摆上的那个空碗,以及香坛上多出的香烛,那一刻,我甚至开始怀疑,面前的人究竟是周老太,还是死去的周莉莉?
周老太依旧在镜子前津津有味的编着辫子,全然没有离开的意思。若是一整晚都躲在这里看她化妆,回去之后,肯定要看心理医生。
看了眼手机,现在已经是八点五十分,离着和烂脸人约定见面,只剩下十分钟了。
没时间了,趁着周老太再次低头的间隙,我赶忙抽身,轻轻从门缝里闪出。好在周老太一直全神贯注的看着镜子,并没有注意到我。
出门的瞬间,天边突然划过一道闪电,随后,整个屋子都被照亮。那一刻,我瞥见周老太呆着的房间里,竟然闪过两个影子!
怎么可能?我刚才就是从那个小屋里出来的,里面除了周老太并没有其他人了。是错觉,还是……
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不可能再返回那个房间了,这么做的风险实在太大。
雨势减轻了不少,为了事后不引起怀疑,我特意脱下了t恤,留在老宅里,只裹了件外套,就匆匆赶往村头。
希望烂脸人能遵守约定,告诉我真相。通过之前的谈话,我能感觉到烂脸人是为数不多知道内情的家伙。而且我敢肯定,法医中心的事情,他没和我说实话。
如果我没记错,周莉莉的尸体放在102格子里,和403的刘悦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位置。没理由隔着那么远背错尸体,当晚,烂脸人分明就是冲着刘悦的尸体去的。
如果可以,我不介意用一些特别的手段让他说出实情,只可惜这个村庄是别人的地盘,弄的太过,只会给自己遭惹麻烦。
夜里九点,空中飘荡着小雨,远处不时传来几声雷鸣。整个村子不见一丝光亮,宛如一片死域。
按照记忆,我很快找到了村头,隔着老远,就瞥见一个人影坐在村头的石凳上面。
从体格和穿着的衣服来判断,对方确实是烂脸人。为防有诈,我特意多等了一会,确认他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这才放心的走了过去。
“嘿,兄弟,你来的真早,抽根烟吗?”
没有动静,烂脸人直愣愣的对着村头,不知在看什么。
“你说你知道我姐被害的真相,现在可以告诉我,我姐究竟是怎么死的吗?”
我的声音已然不小,可面前的烂脸人依旧没有动静,仿佛一座雕塑。有些不对劲,一种不好的预感席卷全身。
我快步上前,搭住他的肩膀:“姓郭的,你是不是在耍我……”
话没说完,我就呆住了。
粘腻的感觉顺着指尖传遍全身,低头看去,右手手掌满是鲜血。
该死!我暗骂了一句,几步冲到他前面。烂脸人瞪大眼睛,望着前方,已然没有了生命体征。脖颈上一道冗长的伤痕,几乎将身体与头颅分离开来,大滴大滴的血液顺着脖颈滴落一地,同雨水混杂在一起,将地面染得一片血红。
和王法医一模一样的死法,都是一刀划开了颈部动脉,在之后的五分钟内因为失血过多而直接毙命。我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没想到对方竟然能追到这里,先我一步干掉烂脸人。
血液还带着热度,这代表距离烂脸人被杀不会超过十分钟,无论杀他的是谁,那个混蛋一定还藏在这个村子里。
雨水不仅冲散了血迹,也破坏了现场,这种情况,我很难凭借尸体周围的痕迹追踪到凶手。
正想起身,就听见身后一声巨响。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朝后一躲,没想到这个动作却救了我一命。
烂脸人的尸体像受到巨力推动一般,顺势倒在了地上,他的后背被炸开了无数个口子,一片血肉模糊。身后,周老头正握着一柄锯断了枪口的短柄猎枪,阴沉沉的打量着我。刚才那一枪,他摆明了是要我的命。
“周老头,你干嘛?”
“臭小子,我就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人这么晚了专程跑到我们村里调查东西?刚才我都看见了,你竟然敢杀人!”
“大爷,误会,人不是我杀的,你……”
等等!我突然反应过来,周老头是顺着我来时的方向跟着过来的,周围一片黑暗,加上烂脸人又是背对着他的,他是怎么知道烂脸人已经死了?
黑暗中,周老头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他再次举起猎枪,正对着我的面门。妈的,原来一切都是这个老家伙计划好的,烂脸人的死,八成也和他有关。
我一个翻身,连忙闪躲到村口的树旁,几乎是同一时间,周老头又开一枪,猎枪四散的弹片几乎将我身前的老树拦腰打断。幸亏这是散弹,加上距离太远,没有杀伤力,否则刚才那两枪,就算不死也得残废了。
这种猎枪一次只能装两发子弹,打完了,他就没有后手了。不过,形式依旧不容乐观,枪响惊动了那些村民,片刻后,村子里便陆续闪起了火光。
我估计,这些村民八成和周老头站在一边,他们不会给我解释的机会,当务之急,还是尽快逃离这里。
我迈开步子,直冲着周老头他家跑去,我的车还停在他家门口。现在是深夜,加上下过暴雨,山路湿滑,只有开车才有机会逃回市区。
周老头之前应该是佯装睡觉,实则一直在房间里注意着我,否则不可能我才刚出门,他就正好追到村口。不过,既然他是顺着我身后追过来的,那么他就不可能是杀害烂脸人的凶手。
那么,凶手是谁,村子里村民,还是村外的人?能肯定的是,烂脸人要告诉我的事情,肯定间接危害到了他的身份,这才逼得那家伙动了杀机。不过,周老头又为什么要杀我,莫非,他和那个凶手是一伙儿的?
越来越乱,现在这种情况,也没时间让我细想。一路狂奔冲回了老宅门口,此刻,整个村庄也已经火光冲天。
拿出车钥匙,正准备开车冲出一条血路,可低头一看,整个心都凉透了。二手车的四个车轮,都被人泄了气,压根开不了。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全村的村民都追了过来。那些村民高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涌来,眼见所有的道路都被堵死,无奈之下,我只能拿起东西,闪进周老头的老宅里。
进屋的动静惊扰了周老头他娘,老奶奶连忙冲出屋子,大声喊了几句。所幸她两只眼睛都生了白内障,看不见我的位置,只是对着门口一直嚷嚷着。
趁着这个间隙,我顺势跑进屋内,躲到了大堂里。
此刻,几乎全村的村民都高举着火把,聚集到了周老头家门口。几个年轻人抬着烂脸人残破不堪的尸体,放在地上。人群之中,周老头用本地话激动的说着些什么,显然在撩拨那些村民的情绪。
“我亲眼所见,就是那个外乡人杀了郭法师,遭天杀的家伙,亏我好心留他在家里过夜!”
“妈的,抓住那小子,把他杀了,给郭法师报仇!”
“活埋了他,给郭法师偿命!”
几个年轻人倒还算理智,质问周老头是不是看错人了,我一个外乡人与烂脸人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他。
周老头听了,冷冷一笑,随后拿出了一件染血的t恤,在那些家伙面前晃了晃。
那正是我为了避免沾上雨水,提前留在房间里的t恤,没想到竟被那个老混蛋拿去利用。
这下,我真是百口莫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