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径直走到柳卿卿旁边，把参考书放在她桌子上。是午自修，教室里没有什么人。她正在读英语，上面满是繁密的文字，像是爬来爬去的虫子。

“谢谢。”她说。

“不用客气啊。”

回到教室，坐在位子上。望了望窗外，已经是4月下旬，身边有一种浓烈的春的气味，窗外的柳树已经长出了嫩嫩的芽，像是用树叶编制的锦布。桌旁的座位空了很久，也没有人来填补这个空缺。不知麦秋现在怎样了，我默默地想着。虽说做了1年的同桌，直到她离开学校才发现我对她了解真是少之又少。我不知道她的家庭成员，不清楚她过去的事情。只是每天早晨问候一下，课间时说些闲话，甚至连一个最起码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留下。

手探进桌子的抽屉，最角落的地方放着几包没有拆封的板蓝根，还是麦秋送给我的。一直没有带回家，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些小小的药粉就是麦秋，我不想让她所有的东西都离开学校。她是那么喜欢学校的生活，也许有些东西，越是知道早晚会失去，越是珍惜。这个地方，我早晚有一天也会离开，这个座位，早晚有一天也会换了主人。

傍晚下了一场小雨，空气的表面铺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温黄的路灯灯光打在漂浮在空气中的小水珠上，折射出温润柔和的光芒。

春天着实是个容易让人困倦的季节，我用大脑里残存的一点意识控制着自己向商店走。

正当我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看书时，明媚不由分说一脚把门踢开，在我诧异地转过头时已经掐着腰站在我面前：“老哥，帮我买个东西。”

十分钟后，我极度不情愿地走在夜晚的小路上，诅咒着“咪咪虾条”。十分钟前，明媚把我从家里扔出去，命令我给她买这个零食，说是突然想吃了。有这么一个充满童真的妹妹，我是该庆幸还是该痛哭。

去便利店的路上，要经过一排小吃店，都是大排档的样式。

现在也不早了，所以大部分小吃店都关门了，只有一家还开着。店门口有两个人，其中有个人在哭喊着什么，路灯将他俩的身影拉得很长。地面上的两个影子纠缠不清。

昏红的夜色下看不太清面貌，但隐隐约约觉得其中一个很眼熟，当我走近，我才发现自己没猜错。

果然是麦秋，她围着一个很大的黄色的围裙，上面是各种酱料和菜汤的污渍，她旁边是另一个女生，从未见过面。

那个女生好像喝了很多酒，满面潮红，脸上还有几道模糊的泪痕。一只胳膊勾在麦秋的脖子上，麦秋一直低着头，困难地支撑着她。

“麦秋？”我喊。

麦秋迅速抬起头，看见我，惊讶地睁大眼睛：“明朗？”

她身旁的人突然大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活着有什么意思？”她还没说完，突然向旁边倒去，麦秋急忙拉住她，扯扯她衣服，小声地说：“欧西，别闹了，快回家吧。”

我疾步走上去，看着麦秋和她身边醉得不省人事的女生，对麦秋说：“我帮你吧。”

“不用，”麦秋向旁边迈了一步，以求自己站得更稳些，一只受搂住那女生的腰，另一支手则抓住她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看着我，“我能行。”

“我帮你叫出租车吧。”

“那……好吧。”麦秋看着身旁的女生，迟疑了一下。

路边刚好开过一辆空出租车，我招招手，便停了下来，我打开门，转头冲麦秋说：“上去吧。”

麦秋低着头看看旁边的女生，说：“欧西，走了，回家。”

那女生却仿佛睡着了，半闭着眼，还一边喃喃着：“为什么啊……你们都不要我……都不要我……”

麦秋往前迈了一步，差点摔倒。我立刻上去扶住她，麦秋顺势站住，看着我说：“不好意思啊。”

“别这么说啊。”我帮关上车门。

“谢谢啊。”

“嗯。”

出租车伴着夜风消失在夜幕中。

我和麦秋一同走在路上。“最近还好吗？”我问她。

“还不错。在大排档打工，虽然有些辛苦，但是工资也不算少。”麦秋伸手理一缕掉出来的碎发。

“哦……那就好。”我觉得有些语塞，“不要让自己太累了。”

“嗯？”麦秋看着我，旋即低下头，“嗯，好啊。”

今夜的月亮很低，不用抬头也可以看见，光芒犹豫而又徘徊。就仿佛现在一般，盲目而又徘徊。我有如此多的话想问麦秋，当真正见到她却又如此词穷。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或者说，我真是一个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