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春暖花开,草长莺飞。在我死皮赖脸的请求下,老哥终于答应走路回家。我还很仗义地叫上了柳卿卿,美其名曰送美女归屋。
一路上我高歌着《阿童木》的主题曲像个滑翔机一样飞奔在前,这种不冷不热的温度总会让我激动。偷偷看着身后并肩走着的两个人,柳卿卿一脸红晕,和老哥有说有笑,不禁暗爽。路旁的路灯发着暖暖的黄光,简直照到了人心里。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很快就走到柳卿卿家的小区。我和她做了短暂的告别,就退到一旁留给他们足够的独处空间。看见柳卿卿幸福地说道:“明朗哥再见。”老哥点点头,柳卿卿转身走掉。她的步伐轻盈仿佛走在云端,我看她都快幸福地飞起来了。不禁嘿嘿一笑,冲老哥招手:“哥,走啦。”
哥又点点头,我向着他走去,刚迈出一步就被一个冲出的人影狠狠踩了一脚,然后他还连带着撞了我一下。我低头看着自己的白球鞋,这可是我上个礼拜刚刷得和雪一样的,而现在那上面正有个猥琐的脚印向我微笑。躺在鞋子里面的脚趾头疼痛得想要痛哭。
我愤怒无比,抬头想要给那个人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而看到他的脸,却愣住了。我从来也没想过,像我明媚这般反应敏捷的人,居然也会有愣住的时候。这张脸如此熟悉,而且我还如此清晰地记着这张脸的主人的名字,明言正。
没待我反应过来,他居然先喊了我的名字,他说:“明媚?”
我真想冲上去给他两个巴掌,然后一套组合拳,连环踢,把他打成熊猫后再一脚送到西伯利亚,但是为了保持我的淑女形象,我还是选择了忍耐。
他果然是恬不知耻,不知道天高地厚,非常无耻地又一次喊道:“明朗?”我咬紧牙关,握紧双拳,忍住自己想要把他手指咬断的想法。
小学的时候,老师教过我们。如果有伤心的事情,一定要选择合适的发泄方法,比如哭一场或者写日记。我发泄情绪的方式就是和别人打架,对我来说哭一场太过懦弱,而写日记则只能帮助我想起曾经不堪的回忆。于是我我和他们比力气,我把他们打得团团转,把他们推进学校的沙坑,打得忘我沉醉,每每那时,我都觉得自己无比快乐。像个英雄一般伟大。流眼泪不如流鼻血畅快。
而现在,我没有人可以殴打,没有东西可以摔碎,没有地方可以大声吼叫。所以我一把推开他,疯狂的奔跑起来。我想跑到时间终止,跑到自己没有力气去打人。跑到自己疲倦无比到可以立刻沉睡,跑到自己困乏到无力回忆,跑到自己可以丢弃时间,跑到自己可以一个人,可以没有过去不堪的曾经的牵绊。我只要逃离现在,逃离那张脸,逃离我想要忘掉的过去,不堪的过去,难以启齿的过去,没人理解的过去。
我就这样一直跑,我感觉到哥哥一直跟在身后,他没有喊我,只是一直默默地追随着我,一直跑到家的楼下。我觉得自己累极了,想立刻沉睡,我甚至忘记了喘息,只听见自己的心疯狂的跳跃着。我转过头,看着哥哥,无比平静地说:“哥,我们回家吧。”我想回家,只有哥哥,才值得我依靠,只有他才可以把我带回家,那个有着四面灰白墙壁的房子。只有有了哥哥,那里才是家。
夕阳很快沉入地平线,夜翻滚着。我望望窗外圆圆的月亮,再望望一脸微笑看英语课本的柳卿卿,表情甜蜜的要死。我叹口气,柳卿卿倒是好了,摆脱了一个纠缠不休的花心大少,还和意中人有了进一步发展。而她却不知,她的挚友,也就是我,正陷在无比麻烦的困境中。关于李瀑移情别恋的事我没有告诉柳卿卿,不想她再卷入这场纠缠。
李瀑开始日复一日频繁地给我发短信。早晨起床的时候他会发早安,午休的时候他会说中午要好好睡觉,否则下午会没有精神云云,晚自习下课后他会发路上注意安全,明天见之类的短信。每每看得我鸡皮疙瘩落了一地,然后坚定地按下删除键。
放在抽屉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带动整个桌子都“呜呜”地颤动,我迅速抽出手机。果然,不出所料,手机屏幕上闪着我存给李瀑的备注“大灰狼”,我简直想白眼一翻晕过去。
短信内容很简单,如下:“放学后到古树下找我。”
我哪里来的美国时间陪这个虚度光阴的纨绔子弟谈天说地?于是我回了短信,语气干脆无比:“姐姐晚上有事,你好好学习。”
短信发出去1分钟就收到回信:“你来不来?”
我很不爽这种命令的口气,所以不爽地回复:“不”,甚至连一个标点也舍不得给他。
“那好,我去找你。”我看到这条短信,双手颤抖,几乎想把手机摔坏,大叫一声“你他爷爷的敢威胁老娘?”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如果他来了,我该怎么向柳卿卿解释?暗恋你的小白脸变心了,爱上了你的好友,而且纠缠不休?怎么听都有够假。李瀑这孩子长得有鼻子有眼,怎么说也是会让一排小学妹尖叫的那种,怎么就长了一个缺心眼,偏偏喜欢挑战现实的学姐,难道他的人生真的就这点追求了吗?
不论怎么说,我得阻止他这么做,唯一解决的方法就是赴约。我给李瀑回了条短信:“你给我在古树那好好等着!”然后传给柳卿卿一张小纸条,“我晚上有点事,帮我告诉我哥,就说我回家了。”
柳卿卿看完纸条,转过头,偷偷对我伸出“ok”的手势。我就知道,凡是跟我哥有关的事,她一定乐意做。
我像个女特务一样最后一个钻出教室,四周望了望,确定没有人后,踏上了悲壮的赴约之路。通往古树的路很少有灯。那是一棵很大的树,矗立在路边有几百年了。岁月变迁,可一直没有移走它。
冤家路窄。我居然在两天之内连续两次碰见了明正言。而他居然不知悔改,又恬不知耻地叫我“明媚”,我盯着他,照旧一言不发。怎么说也是赋予我生命的人,没有感激也得有起码的尊重。我无法开口送给他任何不堪的词汇。我盯着那张脸,那张我曾经在年幼时的夜里无比思念的脸,那时候大人们总说黎茉如和明言正是天生一对,郎才女貌。我们曾经一起笑呵呵地照了许多全家福,一家子眉清目秀。后来他们谈崩了,我用一把剪刀剪碎了所有的全家福,后来我又用那把剪刀剪掉了我所有的娃娃。宣布我对昨天诀别,从此以后我是个坚强无比的明媚,无坚不摧的明媚,强大的明媚。
我高傲地抬起头,不看他,像个公主一样踢踏着我的帆布鞋潇洒地走过去,把他一个人扔在墨一般的夜色里。我要彻底和他拜拜,他既然选择离开,就没权再干涉我的人生。
还好李瀑早等在树下,让我没有太多空闲的时间想明言正那张脸。
他还是老样子,两个手插在口袋里,靠在树干上,拽得要命。我真想冲上去给他两个蹦豆子,不过为了保持淑女形象,我理性地拒绝了自己这个疯狂的念头。
“又有什么事?”我极不耐烦地开了口。
“没什么,”他抬起头,嘴角斜挑,“想你了,不可以吗?”在我听来,他的语气甚至有一丝戏谑。
我怒目圆睁,如果戴着帽子我一定怒发冲冠!可是我又一时大脑短路,想不到任何话来臭骂他。当淑女太久,害我忘记了很多惊天地泣鬼神的骂人经典语句。我所做的,就只有睁圆了眼睛瞪着他。
“你难道不想我吗?”他的语气竟然有了一丝委屈,我觉得我就快要达到暴气状态了,脑袋顶的水壶就要“嗡”地炸开。李瀑看着我愤怒的表情,却笑得更开心。他几步走过来,一把抱住我的头。我本能的后退,他却抱得更紧,语气更加欢快:“别紧张,我不会做什么的。”
“放手!”我终于大喊一声,挣脱,“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赶紧回家洗洗睡吧!”
“姐姐,我只要你帮我一个忙,我就不再烦你。”他说。
“什么忙,赶紧说,立刻说!”
他打了一个响指,理了理头发:“很简单,让柳卿卿和我见面。或者你和我在一起,你选一个。”
我愣了,却忽然平静下来,早知道他不是真心,随即无奈地问他:“你这样有意思吗?缺女人吗?上哪不能找一个?”
“我喜欢,”他双手插进口袋,走到我背后,“你还是选择前者,对你对她都好。你也看到了,我是个不错的男人。”
屁!有谁见过这么一个花心大萝卜,可以随随便便对任何人告白,然后纠缠不休,任性的打扰别人的生活。我看,是一个只吵着吃糖的小屁孩还差不多。
“别妄想了,1,柳卿卿姐姐有喜欢的男人,2,我对你不感兴趣,请你也不要再来打扰我。”我甩下这句话,不由分说地走了。
这世界真是可笑,什么样的感情都可以随便乱来。亲情,爱情。只要你不高兴,都可以随手丢掉,完全不用顾及别人的感受。哪怕别人在失去你后甚至无法生活,几乎要被老天捏死在手里,你也可以装作漠不关心,推掉所有责任吹着口哨去和别人花天酒地。不过如此,谁动真心谁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