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斜靠在古树树干上,被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李瀑从远处慢慢走来。
我们终于有了一次没有嘲讽和挖苦的交谈,那一晚,我们顺着寂静的小路走了很久,路旁的灯缓缓地流走。
“找我有事吗?”我问他。
他清了清嗓,探头看我的额角,伤口已好了很多,我只贴了一个创可贴。“好点了吗?”
“你为什么要和柳卿卿一起骗我?”我说,“你明知道我是误会了你们的。”
他沉默,许久,说:“因为不想揭穿你的错误,我知道你是输不起的人。”
“呵呵,”我冷笑,“那就同我一起演吗?是不是特别好玩?”
“不是的。”他说。
“觉得用我当筹码,特别刺激是不是?”我继续追问着。
“也许刚开始是的,但是后来不了,”他说完,低下了头,刘海所打下的阴影挡住了他的眼睛,“我发现我真的喜欢你。”
我把手插进口袋,“可以不用演了,你的戏已经结束了。”
“我说的是真的。”他又重复一遍。
“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
“不会。”落寞的语气。
“我现在只要你告诉我,柳卿卿和欧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瀑抬头望了望天,开始说了起来:“欧西是我小时的玩伴,她的妈妈很小时就抛弃她和他爸爸走了。后来,她上了艺校,而我则被父母送进一中。距离产生美吗?我曾谈过很多次恋爱,但没想到,和欧西做了十几年的朋友,居然在分开的时间里当起了恋人。再后来,欧西不知怎么了,开始越发怀疑我,总是因为一些小事大闹不止。直到有一天,一个人找到我,说让我去追你,否则她会让欧西好看。我和欧西不在同一个学校,想要保护她但是无能为力,为了欧西,我只能答应她的要求。这个人你也知道了,就是柳卿卿。所以我开始疯狂地找柳卿卿,想要和她好好谈谈,而你不知听了她什么话,总是挡在我们中间,而且还误以为我在追求柳卿卿。也许她早知道这是一场骗局,所以不甘自己往里跳。一开始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一定要我追你,直到那一天我才知道。就是你们去特校的那一天。”
“然后呢。”我努力平静着自己,问。
“然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李瀑说。
我沉默不语,望着夜空,一如既往恼人的深红色。初夏的天,却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你要相信我,”李瀑说,“我对你是真心的。”
“不用再安慰我了,你和欧西你解释的清吗?”我问他。
“我一直把欧西当妹妹看,真的。”李瀑解释着。
我笑笑,转身走了,伸出手对他摆了摆,把自己沉入了初夏的夜晚。
我没有回家,而是买了一把小刀。从那晚开始,我学会了自残。没有人再嘲笑我的生活,我失去了可以殴打的对象。所以只剩自己,可以受所有的伤都忍受,不再给别人带去任何无缘的痛苦。我划得很深,那种锋利的疼痛让我清醒,用刀切割自己皮肤的时候,才能发泄压抑的情绪。有时是发狠地掐,看着皮肤由红转青,仿佛有种变魔术的快感。
李瀑仍旧给我发短信,不过我已不看内容,每每看到短信箱有新短信,都是直接删除。
哥哥班里晚自习小测,要拖堂十分钟,他让我先回。晚自习下课后,看见李瀑在操场等我。我绕过他,继续往外走。李瀑走上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就往外走。
“松手!”我喊道。他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外走。
又是古树。好像除了古树李瀑无处可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问他,“都结束了。”
他不答我的话,从口袋掏出一包烟,点燃,沉默地抽了起来。
“你带我来这里看你抽烟吗?”我伸手要抢掉他的烟。他却忽然抓着我的胳膊,仔细地看着。那上面有各种新伤旧疤,还有些淤青,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
“这是谁干的?”他问我。
“我自己。”我扯回手,放下捋起的袖子。
“别这样对自己。”他关切地说。
我“嗤”了口气,“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愿意怎样就怎样。”
“好的。”他说完,捋起自己的袖子,就要将烟头按在自己的胳膊上。
我一下抓住他拿着烟的手,怒喝:“你干什么!”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愿意怎样就怎样。”他说完,又使劲向下按。
我抓不住他的胳膊,又无计可施,只好迅速伸出自己的胳膊。烟头深深地按了下去,我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你!”他喊了一声,烟头从手中滑落,溅出几枚小小的火星,“我还是输给你,每次都比你反应慢,上次是,这次也是。”
“呵呵,”我收回手,“谁也比不过我的,你不用难受。快回家吧。”
他看着我,一脸的自责与无奈。
那晚到家,我偷偷扔掉了袖子上被香烟烫出一个黑黑的小洞的衣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给伤口贴了一个创可贴。看着自己的双手,满是伤痕,有小学时和别人打架留下的,还有后来自己送给自己的“礼物”。不禁苦笑,从小到大,只有这些伤口一直忠实地跟随着我,不论快乐、悲伤,从未离开。1个礼拜后,再将创可贴揭下时,只剩一个圆形的小伤疤。我轻轻抚摸,像是又多了一个知心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