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很可笑，可我很小的时候，确实喜欢过一个男孩。”

她停了下来，看了看旁边宋子尉的表情，见他一脸认真的听着，才继续讲了下去。

“那时候我才刚上小学，家也刚刚搬到这附近，跟周围的小朋友都还不是很熟，可我每天都会跟着他们一起玩，想尽量快的融入他们。”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中间来了个男孩，他不是住在这一块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可我注意到他时，他就已经成了孩子们中的核心了。他们都喜欢围着他，我也喜欢，我那时候觉得他的眼睛，是我见过最最深邃的眼睛了，里面仿佛有很多那时的我，连想都想不到的东西。”

她说着，眼睛竟明亮了起来。

“后来时间久了些，有别的小朋友告诉我，他爸爸好像在这里新做了什么生意，他是跟着他每天来工地检查的爸爸一起来的。那时候他每天都是下午出现，出现那么一两个小时，就会被他爸爸叫走，可他却成了我们那的孩子王。”

她转头，小心的看了宋子尉一眼。

“你可能会嘲笑我，可那时的我，看见他的眼神之后，就喜欢上他了。那时候的我胆子很小，为了能看见他，我每天下午都会出来，可又总是混在孩子堆里围着他，或是在一群孩子的最后面跟着他。反正那时的我因为喜欢，所以都不敢和他说话。”

她说着，又转头看了眼宋子尉，果然，他饶有兴趣的听着，带着张狡黠的笑脸。

她于是继续说了下去。

“直到有天孩子们一起玩过家家，抽签的时候我跟他分到了一组，他演爸爸，我演妈妈，那时候我几乎紧张到说不出话来，就紧紧跟在他身后，他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后来玩捉迷藏，我还是跟着他，他带着我藏好以后，突然问我，想不想玩一点刺激的。我那时候疯狂的点头。然后他就带着我逃跑了，跑了很远很远，到了我都不认识的地方，一直到这座水塔下，才停下来。他又问我，想不想上去探险，我说想，他就带着我上来了。”

她停了下来，环视了一圈自己早已经熟悉的一塌糊涂了的水塔。

“那次，是我第一次上水塔，他就是带着我找到这里的人。可那天以后，他就消失了，再也没有来过。”

她说着，原本脸上带着的笑容也渐渐挥散了。

……

一直到苏言乐讲完了很久，宋子尉都没有说话，只是维持着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姿势躺在那里，根本不知道刚刚有没有认真在听。

苏言乐觉得她这种态度有些讨厌，索性翻了个身，拿背朝着他。

刚翻过身，他却又开口了，就像是故意的一样。

“小时候这种事情你也真当真啊，大概以后都不会再遇见了吧，而且就算遇见，你也不会认出来。”

他笑了笑说道，语气却有点冷冷的。

苏言乐一下子坐了起来，看起来有些生气。

“谁说的，我……记得他的眼睛啊！”

没错的，她记得他的眼睛，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把他认出来的。

宋子尉听她这么说，却笑了起来，就好像在笑只满地打滚的可爱小狗。

“其实你连他的名字都没问到吧。”他幽幽的说到。

苏言乐猛地愣住了。

确实，自己其实没用到连他的名字都没有问到啊。

之前玩的时候，虽然也听其他小朋友唤过，可因为她总是躲在最后，也一次都没听清楚过。

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干脆躺了下来，依旧背对着宋子尉。

背后的宋子尉也不知道想着什么，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其实小时候，我也来过这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言乐都快睡着的时候，他却突然又开了口。

她听到他这么说，睡衣一下子消散了，动了动身体，开始仔细听着。

“那时候是子谦死后的第一年。杨婧已经完全无视了我，而我爸则开始用工作麻痹自己，以前我家开的都是连锁的大超市，那一次，是他头一次尝试，说想要建个大型的商场。当时的选址就在这附近，明明不需要亲自监工的工地活，他却还是喜欢天天逃离公司，往工地跑。其实我知道，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通过工地的杂乱和喧嚣，能冲淡些心中的丧子之痛”

他说着，咽了口口水。

“所以那一年的暑假，我也就天天跟着他过来，下午我就在附近玩，像个没人要的野孩子，晚上他走的时候，就回来喊我一声。那时候的我，想着只要能逃离杨婧的目光，不管待在那里都好。”

他说着，语气轻轻的，就仿佛是在讲着别人的故事。

旁边的苏言乐背对着他默默听着，异常的安静，却早已经瞪大了眼睛。

她知道了，她一下子都明白了。可她就那样僵硬着，什么都不敢说。

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年那个眼神深邃的小男孩，那个带自己找到水塔的小男孩，竟然是宋子尉。

那么，他是在讽刺她吗？

她想起自己刚刚信誓旦旦说出的话。

“会认出来的，我认得他的眼睛。”

她是这样说的。

可近在眼前这么久的人，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苏言乐有种冲动，她想逃走。

她猛地坐了起来，刚想站起身，却听见他唤起了个勾起自己无数记忆的名字。

“阿……苏？”

宋子尉试探性的轻轻唤道。

她感觉身体一瞬间僵硬了，然后又瞬间软了下去，一阵酥麻。

已经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叫她了？

她想着，大概除了那时玩的小朋友以后，就没人了吧。

她想起自己刚刚搬到那里是，一大群的小朋友们围过来问她的名字，她不敢吭声，还是她妈妈笑了笑，站在后面说道，她叫阿苏。

于是他们就这样阿苏阿苏的叫了起来。

原来那时的他，就知道她的名字。

她猛地转过头来，看着宋子尉的眼睛。

原来他，记得自己！

她终于知道了她为什么会对他产生莫名的熟悉感。

“我想你说小时候的你在我眼睛里看到了无比深邃的东西，大概就是你看穿了我经历的一切吧。”

宋子尉也坐了起来。

“你没能认出我来，也不能怪你，这么多年，我早就已经不是那个把所有东西都空洞的暴露在外的小男孩了，我现在眼里，大概蒙上了一层能遮盖一切的浓雾吧，所以你才会认不出来。”他说着，看着她的眼睛。

苏言乐端详着他的眼睛，发现确实是他说的那样，他现在的眼睛里，蒙着层厚厚的浓雾。

她不知道为何，说出了句及其幼稚的话。

“那，反正你之前也没认出我，那就一笔勾销了。”

她说道。

她只记得他说完之后，宋子尉开始哈哈大笑，笑了很久，而她就那样傻傻的坐在那里，仿佛一直都不敢相信那一切都是真的。

……

张艺雯已经两天没有收到任何通知了。

虽然被勒令了，说没事不要随便联系，她还是不放心的给男人打去了电话。

“喂？不是叫你不要随便打电话吗，你真的以为宋子尉他们都是傻子，不会查到我们吗？”

果然，刚一接起来，那边就传来男认有些愤怒的斥责。

“我只是想问一下，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张艺雯努力把脾气压了下去，用礼貌的口气问道。

“不久了。”说到这个，电话那边的男人的语气也平和了下来。

“马上就动手，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张艺雯马上追问着。

“我们一开始动手，最先遭殃的，是苏家。”电话那头的男人说着，语气里带着丝幸灾乐祸。

张艺雯答应了几句，满意的挂了电话，笑了起来，如同个研制出了新毒药的女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