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到已经毫无思想的生活,是否能算的上无比平淡呢。这一点苏言乐也说不好。
每一天的生活里似乎都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事情,上课,研究课题,看书,论文,还有充斥在空余时间中的兼职。几乎每天,她都重复着这些同样的事情,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却也挺享受这份忙碌。这样的生活,好像让她忘掉了很多东西。
有时候她在咖啡厅急匆匆的换上衬衫和围腰,端着咖啡辗转于各个圆形的咖啡桌之间,连记住每个客人的脸,然后把正确的咖啡放在他们桌上,都耗尽了所有的脑细胞,在那种瞬间,她好像真的把什么都忘了,好像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个生活并不宽裕的普通留学生。
一开始苏言乐决定去经济专业,郭一槐是不理解的,他在她身上无法理解的事情,还有许多。但像是种默然的规则一般,他虽不理解,但从不插手,甚至不会去劝她。顶多会叹着一口气,黯然的看着她:“你真的决定了吗?”他总是这样问。
苏言乐也总会微笑着点头,那动作似乎无比的坚定,郭一槐于是也只是轻轻点头,不再过问。
面对自己毫不熟悉的专业,苏言乐比其他所有人都努力。朋友之间很是频繁的聚会,她都鲜少现身,除非有要好的同学过生日,她才不得已的去参加,口袋里还会带上本要背诵的小册子。
她的英语水平在刚刚去学校时就接受了测验,结果是可以正常的上课学习,不需要先学语言。于是刚刚在异国他乡落下脚,她就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之中。
虽然英语水平可以正常的上课和交流,刚刚到美国的苏言乐,还是带去了一口混着口音的英语。平常在国内从不觉得,可到了美国,她的口音就显得严重了起来,不论是上课发言,还是讨论课题,都会有同学忍不住笑出声。
虽然这些笑声里没有几分恶意,但苏言乐还是决定,要重新学发音。她总是拉上关系最好的美国同学,不停的讲话,不停的问她自己发音上的问题。
有时候同学们聊天时说出的新词或是俚语,她都会默默的在脑袋里记下来,然后时不时小心翼翼的用在谈话当中。每次她小心翼翼的将那些词用出口,见周围的人表情都很正常,就知道自己并没用错。那时候她总是会心花怒放,在脑袋里大声欢呼。
很快,苏言乐就成了学校留学生中的典范,本来不被美国同学看好的她,测试和论文竟都完成的很好,不停的被老师当众夸奖。连一两个月见一次的至语哥,每次见她都会一脸惊讶:“言乐,你这口语进步的飞速啊。”
他这样说,苏言乐总会很开心。她自尊心太强了,尽管自己是外国人,她也不想在哪怕任何一方面落后于别人,更不想留下让其他人嘲笑的资本。
有一点空余的时候,苏言乐也从没忘记想要调查国内的那件事,那事就像是块烙铁一般,重重的压在她心上,有时候忙起来虽然能短暂的抛在脑后,但一停下,那股痛楚就又会深深提醒着她。
那张a4纸,沈知恩已经帮她做了处理,虽然油墨无法去除,但可以勉强看清那遮住的内容了。苏言乐拿到那邮箱,也兴奋的查了查,却发现那邮箱注册时没有任何的信息,也已经许久没有用过了。
“行了,我会让我技术很厉害的兄弟注意着,一旦这个邮箱使用,他就会打电话告诉我们的。”沈知恩看着无比焦虑的她,劝说道。苏言乐只好闭眼点点头,出了暂时放下这件事,安静的等待消息,她也别无他法,毕竟现在她手上掌握的证据,就只有这一个。
沈知恩也进步的突飞猛进,好像把那些复杂的课业和研究都应付的很好。上次回国,他还临时加入了郭一槐医药公司之前的项目组,在一个月之内就在项目组停滞了卡顿了许久的项目中研制出了新药,获得了一笔不算少的奖金,也暂时解决了苏家已是燃眉之急的债务问题。
那次回中国,专业学得心应手的苏言乐,也终于做了个不小的决定,她鼓起所有勇气,拿出了自己留下做生活费的兼职薪水,尽数投入了股市。那几只股票,她观察了很久,也分析了很久,每天看着,好像都对它们无比熟悉了,但真正入手时,却又觉得那样陌生。
几只股票入手之后,她就开始了有些心惊胆战的生活,并不是害怕钱都打了水漂,而是害怕第一次的尝试,就这样失败,会让她失去所有信心。
那些专业的分析,果然并非纸上谈兵,把几只股票,那段时间的涨势都十分好,一直将自心脏吊在嗓子眼的苏言乐,也终于放下了心来,看准了时机,在最高点卖掉了股票,获得了一笔不小的收入,都被她郑重地交到了妈妈手中。八壹中文網
从那以后,尝到甜头的苏言乐,就正式的投身于股市中了。即使回了美国,她也一直关注着中国股市,然后打电话告诉姚淑培,应该买哪些股票,又该在什么时候抛手。这么一来一去之间,虽然也会有亏钱的时候,但盈亏这样算下来,竟也赚了不少,刚好够每个月应付着那些心急火燎的债主。
就这样,一开始,三个人虽然都很忙,但每天还是可以一起吃上一顿晚餐。每次,郭一槐都会在乐团排练结束后,绕过一条街,去那边味道最好的中国餐厅打包几个菜带回家,三个人围在一起吃饭,都绝口不提学习和工作上的事情,而是讲讲遇上的趣事,或是争论着哪个菜最好吃。那大概是苏言乐最感到轻松的时刻了,她总觉得这是个小小的家庭,只要想着每天都能回家,就什么都不觉得累了。
吃完饭,她和沈知恩总是会坐在沙发上,背自己的专业词汇,然后让郭一槐过来帮忙抽查。谁先背错,就去洗碗。
这场战役总是能持续许久,沈知恩对于那些接触了许多年的医学词汇,也都烂熟于心,因此这游戏刚开始的时候,苏言乐总是会败下阵来,然后不情愿的拖着疲惫的身子,到厨房洗碗。
但她每天都坚持着,早早的从床上爬起,拉开窗帘,在刚刚亮起的天空下反复的记那些单词。也由于记下了为数众多的,连美国同学都觉得难记的专业词汇,苏言乐看起专业书籍和各种教授的经典论文时,总是得心应手,因为不再需要不停的翻动字典查询词意,她总是看的极快,然后将那些精华部分牢牢记在心里。
再到后来,沈知恩输的次数就逐渐的多了起来,每次背诵时,连他都惊讶,苏言乐是如何在这短短几个月记下那么多复杂的经济名词的。
不过这样的家庭晚餐和饭后游戏并没有持续多久。三个人马上进入了更加忙碌的状态,苏言乐和沈知恩总是被日渐深奥的课业和依旧持续着的兼职牵绊着,经常忙的摸不着头脑,随便的吃下工作餐,很晚才到家。
可每次他们踏着黑暗回家时,却总是发现郭一槐竟还没到家。乐团好像临近一场大型演出,排练的时间越拖越晚,他总是有时候在深夜在回家,披着月光站在门口,很轻很轻的开门,唯恐吵醒了疲惫入睡的苏言乐和沈知恩。可他明明已经那么轻了,每次进屋,里面总还是会传来了慵懒的声音。
“回来啦。”苏言乐总是在里屋轻轻念叨道。
郭一槐觉得好笑,每每都是轻轻地回答一声,然后听见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好像终于放松下来了一般,又陷入了安静之中。
三个人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哪怕在一起吃顿饭了。
这种弥漫着沉闷的低压时期,却也没有持续很久,几个月以后,三个人待在家中的时间似乎突然地又多了起来。
苏言乐终于下定决心,把三个兼职都辞去了。
咖啡厅的金发老板娘一直觉得她做事麻利,人也十分随和,不停的劝她留下来。
“我给你放假呀,等你生完宝宝,调养好了再回来。”老板娘满脸不舍的表情,拉着她的双手说道。
苏言乐笑了笑,弯腰看了看自己已经隆起的有些明显的肚子。
“那可能要很久呢。”她弯起眼睛,看着老板娘。
她们认识这么久,也算是挺好的朋友了,老板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没事呀,你准备好了随时回来。”
苏言乐只好笑着,点了点头,温柔的张开手,和她轻轻抱了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