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里,方缇遭受到一连串的打击,一直哭到力竭,最后实在耗尽体力,直接倒在宴知淮的怀里昏睡了过去。宴知淮抱起她,把她安放在床上,帮她脱了鞋,再盖上被子。弄完这些,他又走到婴儿床处,把里面的祈宝抱了起来。祈宝醒来后一直在哭,仿佛也知道妹妹遭遇到了不测,小家伙哭得撕心裂肺,满脸通红。宴知淮担心他的哭声吵醒方缇,只好抱到外面哄着。哄了半天,又给小家伙喂了点奶,总算把他又哄睡着了。重新将祈宝放在方缇的身边,盖好小被子,宴知淮直起身,回头怔怔地望向那空荡荡的婴儿床,恍惚了许久。忽然,婴儿床脚架边边的一抹红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走过去,将东西捡起来。这才看清原来是之前别在福宝小揪揪上的小头花。红色的蒲公英,连着几串红宝石小珠珠,戴在小家伙的头上,可爱极了。他先前看着新鲜,还忍不住一直用手指去拨那团如棉絮般的蒲公英,然后小家伙就一直朝他咯咯笑……宴知淮眼眶蓦地一红,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头花。女儿弯着眼睛笑眯眯的样子、睁大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人的样子、小嘴儿微微撅起生闷气的样子、面无表情高冷的样子、被哥哥扯疼头皮委屈大哭的样子……犹如电影片段一般,毫无预兆的一一地闪入脑海中。福宝,福宝,福宝……锥心般的痛苦后知后觉般涌来,宴知淮只觉得心脏一阵阵的钝痛,痛得令他几乎站不稳身体,下意识用手撑着旁边的婴儿床柱。突然,脑海中关于女儿的片段变了,变成了一段段他曾经遗忘了的画面——“你相信人死可以复生吗?珩,加入我们吧,只要我们的研究成果取得胜利,你的母亲就可以重新活过来。”
画面中,戴着银色眼镜,长相儒雅慈祥的中年男子笑吟吟对他道。“珩,你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我很喜欢你。你若是愿意永远效忠于我,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男人向他伸出手,温和醇厚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难以抵抗的魔力。“你现在的牺牲,都是为了我们伟大的计划,珩,你应该不会怪我的,对吧?”
男人看着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他,伸手怜爱地抚摸着他的脑袋,仿佛是这世上最温柔的长辈。“想要取得胜利,就避免不了牺牲!那些女人,那些孩子,她们的牺牲,换来了人类生命的进步,这有什么可惜的?这都是她们求之不得的荣幸!”
男人挥臂将实验台上的东西全部扫落下去,满脸愤怒地对着他咆哮。“珩,我最痛恨的就是别人对我的背叛,你确定你要离开吗?”
男人站在高台上,冷冷地俯瞰着下方的他。“离开的代价,可是很惨痛的哦,你确定自己承受得住吗?”
……男人的声音,渐渐地由一开始的温和亲近,变成最后的愤怒冰冷,带着一种恼羞成怒,一声声地在他的耳畔响起。犹如来自地狱的魔音,一遍遍地摧残着他的神经。宴知淮捂住耳朵,痛苦地瘫坐在地上。过了许久,那些画面渐渐地模糊、消失,他紧绷抽搐的身体终于缓了过来。宴知淮脸色惨白地靠着身后的婴儿床,呼吸急促,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白、琮、宜!”
一字一顿,这个名字,几乎是从他的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彻骨的恨意!这时,门口有一道人影闪了闪。宴知淮看到了,用力压下混乱的心绪,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方缇和祈宝,缓缓地从地上起来,朝外走了出去。“先生,已经查清楚了,闯进房间把小小姐抱走的那些人,是段玉琦放进来的。”
穿着佣人服装的男子汇报着自己查到的信息。段玉琦?宴知淮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突然疾步往外跑去。然而,等他匆匆赶到关押着段玉琦的禁室时,里面已经人去室空,地上还躺着几名被放倒的护卫。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他一声命下:“即刻搜查段玉琦的下落!”
“是!”
男子得令后退了下去。宴知淮一拳重重地砸在墙上。难怪段玉琦怎么也不肯说出她对段瑜下毒的理由,原来她根本就是白琮宜的人!……宴知淮决定带方缇回景都。海城毕竟不在他的主场,他肯定是要去找女儿的,将妻子和儿子放在海城,他到底不放心。锦段山庄现在已经是漏洞百出,女儿在重重的保护中,都能被带走,这里不但有对他们怀有敌意的秦茹玉,更有居心不轨的段玉琦,妻子和儿子若是继续留在这里,他就是在外面寻找女儿都不能安心。本来宴知淮还想着要怎么说服方缇,谁料她听完以后,只是怔怔地想了一会儿,就点头同意了,“好,我们回景都。”
宴知淮有点意外地看着她,“缇缇……”“我知道,你是不放心我和祈宝继续留在这里。”
方缇红着眼睛看着他,声音沙哑,“我不想成为你的拖油瓶,如果回景都可以让你安心的话,那我们就回去吧。但是……”说到这里,她的泪水又忍不住流了下来,“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带着我们的女儿,平平安安地回来。”
他用手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好。”
方缇握住他的手,哭着说:“我刚刚做梦梦见福宝了,她被那些人摆放在冷冰冰的手术台上,他们用针筒抽她的血,用刀子割她的肉,她、她一直在哭,哭着喊,妈妈我好疼啊……”她说不下去了,泣不成声。“不会的,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宴知淮的眼睛也红了,将她抱入怀中,“我跟你发誓,我一定会完完整整地将她带回来的。”
“福宝不会有事的,我们的女儿,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对吗?”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想要从他这里得到更多肯定的答案。“对,她一定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们的女儿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方缇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哭到几乎抽搐。等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绪,方缇换好衣服,就抱着熟睡的祈宝跟随宴知淮往外走。她的行李,自然会有人收拾的。“缇缇!”
临上车的时候,段霆跟段琅匆匆地从里面追了出来。看着面容憔悴的方缇,段霆心中一痛,向前踉跄几步,“缇缇,你……你们这就要走了吗?”